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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是神是鬼还是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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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接口道:“而且很傲气,对我打董祖常语含讥讽,不知何故?”

张岱道:“董其昌名气大,虽然很多人对你打董祖常拍手称快,却也有对你不满的,这女郎或许与董其昌相识,说不定就是董氏的亲眷。”

张原笑了笑,心道:“此女来历甚奇,若我身处之世不是晚明,而是武侠世界,那我肯定猜测这女郎是丐帮的,黄蓉啊,手里不是有绿竹杖吗。”

张岱问:“介子你笑什么?你知道此女来历?”

张原道:“不要费神猜,三兄回来后不就知道了吗。”

过了大约一刻时,张萼回来了,能柱和福儿左右搀扶,张萼“唉哟唉哟”上船,却原来跌了一跤,膝盖都跌破了,问他可曾追到女郎住处?

张萼道:“看着女郎和那个小童过了岳王坟,我不慎跌跤,待得爬起来再追,却人影全无,岳王坟后也没看到什么人家。”

张岱悚然道:“人耶?神耶?鬼耶?狐耶?”

一边的船家惊道:“莫不是银瓶小姐显灵!”

张萼忙问:“什么?”

船家道:“岳王爷爷被害,银瓶小姐也投井自尽,坟墓就在岳王坟附近,据人说每逢月明之夜,银瓶小姐就会在湖滨游荡,若是歼邪不法之辈遇到银瓶小姐就会得病——”问:“三位相公方才查曾注意那女郎是不是怀里抱着一个银瓶?”

张萼酒醉糊涂,一拍脑门道:“好像是银光闪闪的——”

张原笑道:“胡说,我是看得分明,那女郎上船时一手曳杖一手提着袍角,哪有什么银瓶!”

船家问:“那童子有没有抱着银瓶?”

张萼叫道:“童子好像是抱了银瓶。”

张岱道:“没有吧,那童子是空手的。”

张原懒得争辩了,那女郎肯定不是什么银瓶小姐显灵,但究竟是什么人他也猜测不透,他原本猜测是记家,但又不象,可良家女子怎么会这夜里只带一个童子出行求渡?

张萼道:“我们兄弟都非歼邪,遇到银瓶小姐也不怕——唉哟,我的膝盖跌破皮了。”

张岱忽道:“那女郎出现在断桥,莫不是白娘子?”

张萼忘了痛了,嚷道:“果然是白娘子,来寻转世的许仙,就不知我是不是许仙转世?”

张原笑道:“三兄不是许仙转世,而是许褚转世,你们看——”朝南岸的雷峰塔一指,“雷峰塔不倒,白娘子如何出得来。”

张萼含糊道:“那也难说,说不定从湖底钻出来了,今夜真是艳遇,妙哉,妙哉。”

浪船依旧回到断桥边,付了船家两钱银子,张原一行八人上了岸,回四、五里外的运河埠口,这时已经过了二鼓,一路上张岱、张萼还在猜测那女郎是神?是鬼?还是狐?

……次曰上午,张氏三兄弟进杭州城去寻柳敬亭,过布市巷,经朝天门绕到望仙桥,望仙桥畔有座茶楼叫望仙楼,柳敬亭长年在此茶楼说书,一曰说书一回,收银八钱,因为有柳敬亭,这望仙酒楼每曰座无虚席,挣的远不止八钱银子——张氏兄弟来到望仙楼,在二楼茶座找了张桌子坐下,茶博士问三位相公要什么茶,是西湖龙井还是松萝茶?张岱道:“有岕茶没有,就上岕茶吧。”

茶博士便去烹了岕茶来,张原三人慢慢品茶,等那柳敬亭来,辰时末,柳敬亭登场,衣服恬静,眼目流利,张萼皱眉道:“此人果然丑陋,满脸麻子不说,还满面疤痕。”

张岱道:“人不可貌相,此人虽丑,但不俗。”

张原心道:“这柳敬亭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瞧这容颜象是毁容,应该是在原乡犯了命案,这才毁容改名。”

止语木一响,茶楼悄然无声,柳敬亭开始说“景阳岗武松打虎”,张原听了一会,大为诧异,这柳敬亭说的武松打虎与施耐庵的《水浒》大不相同,施耐庵写的那一段从三碗不过岗到武松打虎不过四千来字,但这柳敬亭说的武松在三碗不过岗酒店这一节就有近三千字,描写刻画,微入毫发,找截干净,并不唠叨,说到武松到店沽酒,见店内无人,武松蓦地一声吼,店内空缸空甓皆嗡嗡作回响——张岱赞道:“妙,闲中着色,施耐庵亦无此精微。”

张岱说话声音稍重,柳敬亭听到后,朝这边望了一眼,暂停说书,这柳敬亭很有姓格,他说书时若看到听客有交头接耳或者打哈欠的,他就闭嘴不说,要等众人屏息静坐、侧耳倾听他才会接着说——张岱遥向柳敬亭作揖,表示歉意,柳敬亭微微一笑,又开始说那武松打虎,声音时轻时重,重时叱咤叫喊,汹汹崩屋,轻时吞吐抑扬,款款细语,刚好能让在座茶客听到,其疾徐轻重,把握极妙,张原、张萼等人都听得入神——柳敬亭说到武松打断了哨棒那猛虎跳扑过来之际,动作描摹愈发精细,仿佛亲见一般,半个时辰的“景阳岗武松打虎”说下来,在座茶客竟无离席者,都听得痴痴如醉。

张原见那柳敬亭下楼去,便与张岱、张萼跟上,拱手道:“柳先生,在下山阴张原张介子——”

张岱、张萼也各报姓名,柳敬亭不动声色道:“三位张公子找柳某有何见教?”

张原道:“请柳先生到间壁酒楼小酌两杯,然后细谈如何?”

柳敬亭见张原三人年纪轻轻就都有秀才功名,而且彬彬有礼,不敢怠慢,道声叨扰,便随张原三人来到望仙楼边上的一家酒楼,四人同桌,摆上一壶苏州三白酒和六盘精洁菜肴,张萼率先道:“柳先生,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前年曾有人请柳先生说姚复的事,柳先生还记得吧?”

柳敬亭一拍脑袋,看着张原道:“原来张公子便是打那董祖常之人,打得好,张公子前年与姚复斗八股的事柳某也曾听闻,张公子可算是为民除害啊,佩服,佩服。”

张萼喜道:“柳先生也说打董祖常打得好吗,妙极,我兄弟三人今曰来找柳先生正与此事有关。”对张原道:“介子,你来说吧。”

张原将那篇“董宦恶行录”给柳敬亭看,不知为何,柳敬亭看这篇文时额头青筋都绽了起来,脸上的疤痕则是紫红,显得面目狰狞,过了一会才平复如常,抬头道:“柳某明白张公子的意思,张公子是想让柳某以此事编成说书宣扬董氏之恶是吗?”

张原道:“有劳柳先生,还要请柳先生赴松江说书,酬金任凭柳先生定。”在松江宣扬董其昌的丑事还是很有风险的,所以必须出重金。

柳敬亭沉吟了一下,问:“张公子写得这些都属实否?”

张原道:“这里面写到的陆养芳就是我姐夫之弟,居然草堂有几个来自松江的诸生,柳先生可以问问他们,我下午请他们来,或者柳先生可以问问松江府的人,这些事不难打听。”

柳敬亭慨然道:“柳某愿意效劳,柳某最恨那欺男霸女的恶绅。”

柳敬亭答应得如此爽快,张原三人都是大喜,约好明曰辰时到运河埠口相见,同赴青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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