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稳住步伐,就听脚边有人小声道:“五少爷,快来躲躲吧。”
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见一个草坑里居然趴着一个人,这人满眼惊慌,嘴唇微微发抖,显然是给这样的场景吓得不轻,他手里握着一个粪勺,身边放着一个粪桶,正是出来给花施肥的小豆子。
小豆子也没看见我从哪来,他趴在地上如惊弓之鸟,难为他还能邀请我和他一起避难,看来废柴少爷的形象深入人心,他竟没想到我是来帮忙的。
我既感动又好笑:“你好好躲着吧,看少爷怎么给你出气。”
我们面前有两个人正在酣斗,其中一个穿了身红色的夹袄,手使一对钢钩,另一人本来是全副盔甲,大概是嫌碍事,扯得只剩下两页战裙,手舞一把长刀,却正是史迪扬,他把刀舞得水泼不进,但头发已见散乱,竟有些不敌对方。那红衣人双钩忽左忽右神出鬼没,神态悠然,将史迪扬逼得连连倒退,闲暇之余钢钩递出,每一下都能重伤或杀死身边战团中的史府士兵,原本和那些士兵交手的刺客一但脱身,立刻加入到别处去帮同伙,有的便提着刀肆意杀戮府里乱窜的下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史迪扬如此狼狈,史家的这个长孙像极了他父亲史驰,处处端庄严谨,在小一辈眼里大哥风范俨然,说话办事都十分稳重,此时却大声喊杀,只是对手武功高出他甚多,而且故意存了戏弄之心,一边打一边阴阳怪气道:“史大少爷,何必做无谓挣扎,不如引头就戮也好让在下领了那一万两赏银,我还能承你个情。”言语轻侮,就好像史迪扬的头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那红衣人背对着我,史迪扬冷丁看见了我,不禁喊道:“五弟,你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我脑袋也值一千两,来给这群王八蛋创创收!”我一边说一边四下踅摸,想找一件趁手的武器。
那红衣人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也不怕史迪扬偷袭,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狞笑道:“嗯,这就是史家老五吗?”
我嘿嘿一笑:“怎么样,开心吧?”他回过头来我才看清,此人的衣服质地与一般杀手质地明显不同,而且胸口那绣着一团花,显然是三色石里的高级头目。
说话间我随手从小豆子手里接过粪勺,在粪桶里舀了一勺粪汤,对着红衣人一扬,大声道:“接着!”
那红衣人此时已经完全转向我,左手钢钩在身后一挥一划将史迪扬的进攻尽数挡下,仪态娴雅,然而眼见一勺大粪如乌云压月一般泼来,不知为什么全不懂躲避,他微微仰头,神色痴呆,右手钩下意识地一撩,可是无济于事,就听“噗”的一声,如热碳浇上雪堆,那红衣人全身着粪,半个身子竟然垮了下去,接着一声不吭地委顿在地,眼见不活了……我想不到一勺大粪竟然有此威力,不禁如获至宝,史迪扬惊诧地看着地上的死尸,巨斗之下陡然轻松让他有几分茫然,也有骇然,我大声问:“大哥,你没事吧?”
史迪扬这才猛然惊醒,一手挽住散乱的头发,一边如梦初醒道:“快去救你三哥!”说着伸手一指。
距我们不远处,老三史迪齐正在和三个刺客大打出手,这三个人中有两个穿着红衣,另一个则是同款式的黄色衣服,这几人武功全不在史迪齐之下,人数又多,已经逼得史迪齐不住踉跄后退,再退几步,后背一硬已经靠住一棵大树,史迪齐身处劣势紧咬牙关,长刀一挥拨开攻向他胸口的一截短枪和一柄剑,向下一挡砸开刺向他大腿的爪子,随即上身暴涨呼的一刀把三个人逼开了一步,他肩膀大腿上的伤口血流如注,但攻守间依然法度森严,一看就知道受过名家的指点,但是对方不给他裹伤止血的机会,三价兵器一起又刺了过来,史迪扬扎好发髻,提刀就要上前助阵,我一按他肩膀:“放着我来!”
我提着粪桶一溜小跑来到三人身后,大声道:“三哥别慌,我来帮你!”我舀了一勺粪汤就近向那个使爪子的泼过去,那人还没来得及回头就闷哼了一声死在地上,剩下的两个同伙大吃一惊跳开两丈之外,各持兵器警戒。
史迪齐跟史迪扬一样,也是错愕了片刻之后才问我:“五弟你怎么……”接着他脸色大变道,“我娘怎么样了?”
史迪扬抢上一步帮他包扎伤口,一边安慰道:“五弟如此武功,婶母必定无恙,他是回来帮我们的。”史迪齐闻言端端正正地冲我鞠了一躬,正色道:“多谢五弟。”
我摇摇头,看得出史迪齐在剧烈的战斗中太过于亢奋,此刻一停歇下来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我扭脸看对面那两人,就听使剑那人对使短枪那人道:“你对付左面那个我对付右面那个!”
这正是分指史迪扬和史迪齐两人,我郁闷道:“那我呢?”那两人也不搭理我,各挺兵器冲了上来,史迪齐刚要拔刀再战,我赶忙道:“放着我来!”说着把粪桶倾斜,用粪勺就着桶口一撩,一股黄澄澄的粪水奔着使剑那人劈脸泼来,要说前两次是因为偷袭得手或许还在情理之中,可是这一次那人明明眼瞅一勺大粪当头浇下,居然双手抱胸看样是想硬挨一下,结果可想而知,裹杂着我剑气的大粪就像一块钢板一样把他拍倒了……使枪那人一见情况不妙飞身就跑,看来打不过就逃是三色石的优良传统,我又是一勺大粪泼去,他身在半空,那勺大粪紧随其后,就像一只猛兽在空中叼取猎物一样把他拦腰扑了下来,那人腰上被穿了一个大洞,几乎断为两截。
史迪扬和史迪齐相顾骇然,然而这会不是问话的时候,我提起粪桶道:“去帮助其他人!”兄弟二人跟在我身后,我们目前位于史府的西北角,我带头往前院跑去,现在整个史府到处都是战场,我们每每是跑不了多长一截就会碰见三色石和史家卫兵搏斗的场面,每到这时,我二话不说一勺大粪浇过去立刻解决问题,腾出手来的人也随即加入我们的队伍,到最后滚雪球一样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力量也就越来越大,遇见三三两两的敌人全被我方一拥而上歼灭。
前面传来有人格斗的声音,我们转过一看,在史驰的那幢办公房前,史迪威和六个身穿各色马甲的杀手在殊死拼杀,迪字辈里除了史迪扬晋级剑师以外,其他兄弟都是剑士,虽然在一般人眼里剑士已经足以当得起“高手”二字,可面对三色石,这个级别也就没什么稀奇,所以史迪威以一对六,无异于跟常人打架以少敌多一样。
史迪威手上的刀已经砍得全是锯齿,对面六人衣色不同,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六人围成一个扇形把史迪威半包起来,各自把兵器护住自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慢慢前逼,只要史迪威一露破绽便合力绞杀。
史迪威浑身是血,一只眼睛已经被头上的血迷得睁不开了,另一只眼睛也只能半眯着,眼神狠戾,他一手握刀,虽在众敌的包围之下却半步不退,身体凝立,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犹如困兽,时不时地向前一窜,对方为求自保便一起后退,看样子是想让史迪威流血而死。
我们赶到时,史迪威正做最后一次试探,他身子往前一扑,那六人各自抽身后撤,其中有一个慢了半步,史迪威挥刀便砍向他头顶,这人使一条长枪,嘭的一下直扎史迪威心口,旨在攻敌之必救,哪知史迪威竟不管不顾,仍旧是一刀砍下,那人枪长,虽然能先一步扎透史迪威的心脏,但是也有被一劈两半之虞,他自然不肯做亏本买卖,急忙就地滚倒,史迪威一刀落空,两侧的敌人终于找到了机会,一时刀枪并上,又在他小腿上和右臂上各开了一条深口子,鲜血顺着破烂的盔甲潺潺流下,史迪威勃然大怒,照着伤他的两人挥刀平砍,那两人冷笑一声,各自退开。
史迪齐一见血葫芦一样的史迪威,已经是魂飞魄散,史迪扬也是大惊失色,他身子刚一动,我一把拽住他,我们两个目光一对,异口同声道:“放着我(你)来。”史迪扬笑道:“那就还是劳烦五弟出手。”他笑过之后带着深深的忧色道,“要快一点,老二支持不了多久了。”他明白这会只有让我出手反而才最节省工夫,所以尽管担心也没执意亲力亲为。
“放心,保准快!”我一手提粪桶一手持粪勺,缓步走上,看样子倒像是个喂猪的饲养员,我掏了一勺大粪随手浇去,围着史迪威的六人中便有一个顿时仆街,他身边那人还不及回头,也被我如法炮制地一勺大粪浇在地上,等对方警醒时,六人已去其二,一时大哗,其中两个转身朝我扑来,另外两个踟蹰不前,我也不管是扑上前的还是原地不动的,总之都是一舀一浇,每一勺粪都报销一个,就像在游乐园用气枪打气球,史迪扬看得叹为观止,大喊:“二弟坚持住,敌人就快全……”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把最后一个杀手灌溉于斯……但是史迪扬喊的话史迪威却如若不闻,兀自凝立不动,史府的侍卫们有人想上前扶他都被用刀逼开,史迪扬皱眉道:“不好,二弟杀脱力了。”
史迪威身上的血越流越细,脚步踉跄,可是仍不许任何人近前,此时我也不由得佩服他硬气,低声道:“二哥,把刀放下吧。”
史迪威耳朵耸了耸,似乎是听出了我的声音,沉声道:“你不是逃走了吗?”史迪扬见有戏,喜道:“二弟,是我们。”
史迪威见眼前人影晃动,忽然愤然道:“你们想杀小爷没那么容易,老子自己动手!”他一句话说完,猛的把刀横在脖子上,史迪扬和史迪齐大惊道:“不可!”两个一起扑上,但是及不上史迪威手快,眼看就要酿成惨剧,我把手凭空一张,喝道:“拿来!”史迪威手上的刀就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着一样飞到我手上——这招隔空拿物还是我缠着苏竞学的。
史迪威没了刀,可是还在一个劲地做抹脖子的动作,只见他的手就像吃羊肉串一样来回拉动,脖子也跟着一送一送的,模样滑稽,不过没一个人笑……很抱歉在饭点发这么一章……封推了,心里真快活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