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爱国叹口气,钻进了汽车。
三分钟后,汽车来到了邵府门前,四十年代末期的近江市区很小,邵府就在盐务街上,距离先施百货走路也不过是五分钟的事儿。
邵家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院子极其敞亮,外面看是中式大宅子,但是里面还建有欧式的小楼,门房看到有坐汽车的客人来访,恭恭敬敬出来询问,党爱国拿出名片,让门房递进去。
片刻后,门房将三位客人请进门,邵家的大少爷,邵秋铭的长子邵林接待了他们,分宾主落座,在客厅奉茶,
党爱国的名片上印的是药品进口商,邵林以礼相待,但明显有些心不在蔫。
“邵先生,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探望老校长的。”党爱国道,“江大1925届化学系毕业生萧儒风。”
这个名字当然不是党爱国杜撰的,实际上萧儒风不但是邵秋铭的得意门生,还是邵林的好友,不过此人后来留学美国,还入了美国籍,摇身一变成了美籍华人科学家,解放后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回国报效我党,而是继续留在美国,为资本主义服务,邵林为此还写了一封声色俱厉的绝交信发表在近江日报上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至少在1948年,邵林心中对萧儒风还是蛮有感情的,他的兴趣顿时上来了,不停打听萧儒风在美国的状况,顺便问问华盛顿当局对中国局势的态度。
党爱国侃侃而谈,随便说了一通,以他领先七十年的文化知识,忽悠邵林不成问题。
“我想代萧兄看望一下老校长,也好了却他的心愿,不知道……”党爱国道。
邵林思忖片刻,起身道:“党兄随我来。”
两人进了后宅,隔着正房东屋的玻璃看了一眼,邵老校长昏睡不起,尚在病中。
“党兄,不是我不让您见,实在是病入膏肓啊。”邵林低头叹气,“中医西医都看了,是肝上生了恶性肿瘤,绝症,老爷子一辈子爱喝酒,硬是喝出来的病啊。”
党爱国也叹口气,拍拍党爱国的肩膀,两人往前面走,忽见一瘦瘦的小男孩站在厢房门口,眨着眼睛看着客人。
“这孩子,叫人。”邵林道。
那孩子一鞠躬:“先生您好。”
党爱国摘下礼貌回礼:“你好,小世兄。”
邵林道:“这是犬子,大号文渊,今年七岁。”
党爱国心中暗暗喊了一声老师你好。
小孩怕生,回屋去了,党爱国继续回到前厅和邵林叙话,不知不觉就谈到了政局,邵林香烟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痛骂国民党蒋介石当局腐败不堪,无能昏庸。
“邵兄,您看中国还有救么?”党爱国道,又递上一支好彩香烟,别看邵林痛骂美国人,痛恨美国货垄断中国市场,打压民族经济,但是对美国香烟却是网开一面,来者不拒。
“能救中国者,唯共产党尔。”邵林吐出一口烟,言之凿凿道。
“听说他们嘴上说的不错。”党爱国轻描淡写道,“保不齐这只是统战工作需要,把你们这些社会贤达,民主人士骗住,等政权在手,翻脸不认人。”
“党兄这样说就不对了。”邵林勃然色变,“共产党人一言九鼎,建国后建立民主协商制度,我们这些人都是要参政议政的,他们绝对不会像国民党那样搞独裁,搞一党独大,我可以用性命和你担保。”
党爱国跨越七十年时光,不是来吵架的,他淡淡一笑道:“但愿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
本来邵林还想留客人用饭的,但是刚才的一番对话让他心里不大舒坦,所以就没出言挽留,但是客人送的礼物还是收下的,送他们出了大门,上了汽车,目送雪佛兰远去,这才回府。
汽车上,刘彦直回头问:“后来这位爷当了政协委员吧?”
党爱国摇摇头:“不,1951年镇反就被枪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