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离着建康远,所以李大锤的棺木回到建康城的时候,已经不能再开棺了。
瑛娘哭着趴在棺木上,“让我看看大锤,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啊。”她哭喊着去抓棺木的盖子。就是腐了臭了,那也是她的男人,是她认定过一辈子的人。
送棺木回来的小兵哭道,“夫人,将军的头已经没有了,便是开棺,也看不到了。”
“什么?!”瑛娘满心大惊的看着这小兵,“头呢?”大锤竟然连个尸身都没能完整。
瑛娘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就倒在地上了。旁边宋梅娘赶紧扶着,“瑛娘,便是不为了你,也得为了孩子啊。”
小兵道,“那些叛军杀了将军,说是只要得了将军的首级,就能升官三级,赏赐白银千两,所以都来抢将军的尸身,大伙拼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将军的尸身给呛了出来。”
跟着来的一众人等听着这话,都心惊肉跳。
只知道这宁远将军战死沙场了,却不知道原来死的这样的惨烈。
特别是之前那些弹劾李大锤的文官,更是无地自容了。
武将们纷纷愤恨不平,宁远将军血战沙场的时候,这些老匹夫可是还在朝廷上质疑他的不忠呢。
若是宁远将军在天有灵,只怕死不瞑目了。
瑛娘哭的声嘶力竭,最后也哭不出声音来了了。她如今只庆幸没有让婆婆李刘氏跟着过来接大锤的灵柩,要是婆婆知道了大锤这样的惨状,只怕当即就要跟着去了。
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抹着泪,“大锤。”
宋梅娘劝道,“瑛娘,现在还是赶紧让大锤兄弟入土为安吧。如今路上耽搁了,他只怕现在都没安心呢。”
瑛娘流着泪点点头,想着上辈子大锤也是战死了。那时候没有婆婆和她在,也不知道是何人安葬了他。
“大锤,我和孩子一起送你。”
李大锤的棺木在府上停了两天,请了大师傅来念经之后,便被抬出了宁远将军府。
瑛娘一身白素,亲自的扶着棺木把李大锤葬到了建康城郊外的山上。
听李刘氏说,这位置是当初她公公李朝须选的祖坟,准备百年之后要躺的位置,日后子子孙孙从他这代起,都要葬在这里。可惜后来她公公早早的走了,被朝廷触觉的人被葬在了乱葬岗,早就找不到尸骨了。没想到,如今躺在这里的,竟然是大锤。
自从李大锤安葬之后,瑛娘就和李刘氏关门不见客了。不管是来拜访的武将们,还是什么那些来劝慰的女眷们,一概不见。
李刘氏如今心如死灰,只一心盼着能看着孙子平平安安的出世,延续李家的香火。日后她再不让孙儿走自己丈夫和儿子的这条路了。以后让这孩子读书,做个稳稳妥妥的文官,亦或是住在乡野之地也行。
瑛娘也因着怀孕辛苦,所以从不轻易见客。
将军府上这边一片死气沉沉的,大长公主府却是难得的热闹。
自从安国公府退了尚郡王的婚事之后,大长公主这边就和曹家定了亲事。
如今春暖花开,日子正好,大长公主也赶紧的把婚事办了。
听着外面办喜事的声音,瑛娘冷笑,“我们家大锤没了,他们倒是这样轻松自在,过不完的好日子。”
听见瑛娘说话,宋梅娘道,“瑛娘,你放宽心,别的什么都不管,只把孩子给生下来。如今大锤就这一点血脉,你总不能让这孩子有个什么不好吧。”
瑛娘冷笑道,“若不是因着这孩子,我岂能这样安安分分的在这府上待着。”她心里恨,恨皇帝也恨英王。
若不是皇帝非要让大锤去做先锋,大锤也不会死了。若不是英王下了毒手,大锤也不会死的这样的凄惨。
她只恨自己只是个没有能耐的妇人,如今又怀着身孕,连给大锤报仇,都做不了了。
“夫人,秦老夫人来看老夫人了。”
毛九在门外禀报了一声。
瑛娘听着站了起来,起身开了门,“娘那边今日吃药了没有。”
“吃过了,如今精神正好,晌午的时候还念着夫人看大夫没呢。现在正和秦老夫人说话。”
“好,我待会就过去。”
待毛九走了,瑛娘这才准备梳妆去李刘氏那边。如今她足不出户,又刚没了男人,也没怎么穿红戴绿的,只穿着一件素色的襦裙,头上戴着一朵素花。只微微隆起的肚子,才看出这人还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宋梅娘叹了口气。
见瑛娘出去了,也出了院子准备去后厨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才走到厨房口,就见着郑大郎从斜角里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俱都没说话。郑大郎走了几步,突然想和宋梅娘说点啥子。却又想着如今大锤不在了,自己妹子正是伤心的时候,他若是和梅娘好了,只怕妹妹也要触景伤情,只能叹了口气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