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涛亲口道出了她的预想,却比她预想千遍都更有杀伤力。真的错了么?
“我真替你不值,凤仪,竟为他以身犯险……”
冷凤仪忽的听出了几分醋意,转而又笑自己痴傻:他是楚涛,是出了名的忘情公子,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唯有这南岸盟首的地位而已,怎么会……
一只信鸽飞越长空,盘桓在黑石崖上空许久,最终落在楚涛的脚边。他解下信管,却不忙拆开,而是在她面前晃了晃:“猜猜,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今晚的输赢就在这里。”
惊惧的换做了冷凤仪:“不可能,你的人多半在码头,没有你的令,根本调拨不出人手。何况有蒋爷掩护齐大少离开凝香阁。就算他骗不过谢君和,凭他一人之力,决拦阻不了程大侠等人……”
“凤仪,你错了。我既然敢来,就不会任你放我在火上烤。”他惨然笑着摇头,丝毫不像一个得胜者的表情,“我刚才说了,未到终局,便不知成败。”
“是谢君和么?”凤仪猜到了几分,在这时,变数最大的,只有他了。
“还有一样东西能随时调集人手,哪怕我不在。凤仪,也许你并不想看到这结局——唯一赢了的,是木叶。”他拆开了漆管,展信一笑,递给她,“你逼得君和不得已动用了紫玉令。而紫玉令的下落,正是木叶苦思而不得之物——他在暗处等着我,正等着看我和齐家如何争得一发不可收拾,才是他出手的良机。”
她咬着嘴唇,不发一言。信中正如他所言,谢君和还是拦截下了齐大少西去的车马。这个看似糊涂的酒鬼,在最关键的时刻总是有精准到令人惊诧的判断力。所以楚涛总是把他留在最后,信任他的独断能给对手致命一击。冷不丁抱了抱双臂,早春的夜真正的冷——呼啸着的寒意从四面裹挟而来,直钻入她的心底,激起一阵疼痛。
又是一场空谋,无趣的争斗,无趣的失败,只觉得脑壳胀痛欲裂。眼前的景黑沉沉地虚晃。若不做这空谋,她至少还能让眼前的人谅解自己。可如今,她还剩了什么?偌大天地之间,唯一躯壳而已。譬如风中残叶,无枝无根可依,无心无情可怜。
踉跄了一步,正倚着他的肩膀,却奋力地甩开。
同情么?不必了。既是她自己所选的路,又何苦以可怜博取同情?
但楚涛的胳膊已不容她反抗地揽住了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思维在这一刻缠结成了乱麻。想嘲笑他傻——是够傻的,明知她冷凤仪只能带来灾难,也不愿她独自忍受寒冷。比那抱蛇取暖的农夫高明多少呢?
朦胧里听他道:“回驿馆吧,我送你一程。”厚实宽大的氅子把她裹进温暖中,似要融尽她满身的寒冰——若真就这么化成了一滩水,散在空气里,倒也不枉此生。从疲倦中缓过劲来时,她已在他的马背上颠簸。没有反抗,也没有应答。她木然地接受着他的关切。莫名记起当年的赛马会,亦是如此结局。抬眼,正见他亮莹莹的双目注视着她,脸上一阵灼烧,又立刻缩回头去。
忽然有一个愿想,这条山路若是永远都到不了头该有多好!
马蹄作响,在长久的沉默过后,她终于嗫嚅着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一如既往地笑着,只是微扬的嘴角勾出了悲凉的线条:“罢了,我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