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话还未完,那田丕犹如被人抽了一耳光般难受,脸上裂开红筋,立马挤出话道:“那……那是查大人赏识。”可他说的底气不足。
李枫心知肚明,更加看不起田丕,反诘道:“赏识?赏识你是无才无能,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莽夫?”
田丕心头不是滋味,连忙辩解道:“不识字又怎样?我有的是力气。”
李枫又截断话,讽笑道:“力气?一身蛮力,有勇无谋,只能逞逞匹夫之勇罢了。”
田丕大怒,戳指李枫叫道:“你不过也是个特使,刚刚还说不为闽,不为王延政,难道你不是见王延政大势已去,故意来讨好我主的吗?”
说至此处,田丕来了精神,看看李枫,眼里闪过鄙夷之色,说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降臣,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与我何异?”
李枫不怒反笑道:“我?能来此处,我自然有能令你主心动之策,咱们自然是大不相同。”
其实田丕一介莽夫记性不好,说漏了李枫先前那句‘不为闽,不为唐,更不为王延政’中的‘不为唐’,少了一句,意思便大相径庭,这么一来,就更加引起李枫大笑。
其他人见到特使如此傲慢,只顾争面子生气,也没挑出田丕话里的毛病,那田丕见李枫这般说辞,又哼又撇嘴,完全不屑此言。
李枫知他不服气,上前一步,定睛瞧住他道:“我不为闽,不为唐,也不为王延政,为的是天下百姓,你为的是什么?”
一步一步逼向田丕,李枫毫不隐晦道:“你为了自己的命,投靠他国,攻打故国,是以身反叛,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如此之人,岂可出来论国事?你论的是唐军战事,打的是与你生死相依的兄弟。”
李枫眼里发出寒光,声音震慑里外,人人涩然。
田丕身子一抖,还未缓过神,李枫又紧逼上来道:“我说不为闽,不为唐,也不为王延政,你就偏偏挑了个‘不为闽,也不为王延政’……”忽然朝田丕冷哼一声,不愿再看,转过身道:“莽夫就是莽夫,一个文盲说不清话也便罢了,连听一句话都能听岔,又有何资格谈论李枫?我不屑与你说话!”
田丕瞪大着眼睛,趔趄着倒退一步,道:“你……你……”
可李枫言辞铿锵,无懈可击,又眼光逼人,他嘴角蠕动,连道几声‘斩,斩’,就是说不出,也不知是急还是害怕。
李枫耳力过人,听的一清二楚,忽然震怒,转身将他逼至死角,道:“我什么?你想斩我?我就站在这里,给你斩,斩,为什么不动手?”
田丕受不了那气魄,连退数步,一不小心,撞翻了一张小案,案上酒杯跌落,撒下一片酒水。
田丕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双眼神吓住,这眼神究竟有什么力量,居然让他害怕?
田丕觉得那眼睛就像锋锐的刀子,不,简直比钢刀还可怕,投出的光芒凛冽刺骨,胜过寒风。
他现在浑身发颤,手足无措,定在那里。
田丕不由重新审视那双眼睛,眼睛还是眼睛,只不过比一般人好看了点,并没有什么特别,可却让他经受不住,浑身发凉。
“我是文盲,我是武夫,我是叛将,我……”田丕耳边不断回响着这几句话。
他是查文徽招揽的降将,被李枫击溃,倒让查文徽落了个识才不贤的恶名,查文徽想回击,可眼下却不是时机。
席间一人见李枫这般傲慢,撩衣起身,匆匆来至跟前道:“你既不为闽,也不为唐,那你所为何来?”
他虽已近六旬,面容却比查文徽少些褶皱,年岁不弱查文徽,也头戴武牟,只不过是紫绶着身。
李枫将他上下打量,知道能服紫者,官级绝不下于三品。
此人武牟上还绣有貂蝉,李枫素闻中书令、侍中才加貂蝉,侍中乃正二品,中书令为三品,却不知此人隶属哪一级?
单此一样,李枫已然心中有数,可以确定,此人官品在众多文臣武将中绝不低,难怪神态举止有一番风范。
他白发裹头,行走却孔武有力,眼圆如珠,好似宝石般澄亮,肌肤光滑,撩袖之间,可见手臂依然细腻,显然家底颇好,吃穿有度。
李枫转眼望了望他,有意轻笑道:“天下!”
那人满面怒容,根本不信李枫有多少胸襟。
李枫揣测他的身份,不知是侍中还是中书令?能够断定的是,此人官衔定在三品以上,这样他才好对症下药。
果然,上官飞虹过来道:“哦,这位宋齐丘宋大人。”
李枫恰才已有几分估摸,不做迟疑,朝宋齐丘作了一揖,含笑问候道:“原来是中书令宋大人,李枫失敬。”
宋齐丘见李枫好似与自己相熟,有些意外道:“你认得我?”
李枫微微一笑道:“宋大人在大唐乃两届老臣,烈祖建国,宋大人为左丞相,后迁司空。你自喻文有天才,又自认才华古今独步,无人能及,书札亦自矜炫,常嗤鄙欧、虞之徒,却不知功绩在哪里?如今又升任太保中书令,来此打仗,素闻宋大人文采颇佳,喜爱吟诗对赋,何时也懂得调兵遣将了?”
宋齐丘气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岔开李枫的话,拂袖质问道:“狂妄,一介小辈不知天高地厚,我且问你,何为天下?”
李枫见他故作姿态,哑然失笑,铿锵有力地回道:“当然是指这乱世!”
宋齐丘冷哼一声,仰首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使人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