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眼帘微抬,打量着丽妃:“连你都说出这话……本宫又能怎么办呢?”
丽妃的双颊一下子就红了。
惠妃这是臊她呢。从她失宠到被赶去行宫,一直都还以宠妃自居,从行宫回来后也仍是心气儿不低,前前后后地没少找麻烦。
可如今她都彻底坐不住了。连清高的心思都没了,直截了当地说了要从阮氏那儿分一杯羹的话。
丽妃咬咬牙,不理会惠妃的挖苦,垂眸静等惠妃的回答。
她也是真没办法了。打从行宫回来之后,事事都不如意,最明显的一处便是用膳的事上总被敷衍,偏又知道那位是御膳房出来的,难免因此更觉别扭。
丽妃得过宠,她知道哪怕陛下肯过来一趟,事情就会有许多不同——可陛下他一趟都不来啊!
“唉……”惠妃淡笑着一叹,信手摘了支银钗夹在书页间,将书阖上了。
她看看众人:“这事,你们求我没用。若我劝就管用,那我好歹会让陛下来柔嘉宫看看的——可你们瞧瞧,现在,如何?”
惠妃说完,许多嫔妃面上就黯淡得寻不到一点光泽了。众人十分勉强地又寒暄几句算作圆场,而后施礼告退。
殿里安静了,惠妃舒了口气,翻开夹着钗子的那一页继续读。
兰心有点看不下去了,挥手摒开旁人,上前一步,斟酌着轻劝:“夫人……其实您若真劝过陛下,陛下会过来看看的。”
惠妃眸色微厉,抬眼看去,兰心却只是垂首站着。
兰心这是心里不懂也不服了,觉得她一边对六格院那位服了软、一边竟还敷衍六宫说她劝过。
惠妃轻轻一哂:“你说得对,但我抹不开这个面子。”
她没办法开口说希望陛下来柔嘉宫歇一歇,完全张不开这个口。若把类似的话想作争宠,她做不来;想作情话……她就更说不出。
“我不喜欢陛下。”惠妃有些怔神地呢喃了这么一句,语毕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抬眼看看被惊得颜色煞白的兰心,她复一笑:“你没听见,我没说过。”
惠妃想,其实这话就算传到了陛下耳朵里,他也未必会在意。
反正他也不喜欢她。
天气日渐冷了,院中几棵果树的叶子泛了黄,风一刮就会飘下来。阿杳穿着一袭粉嫩嫩的齐胸襦裙在飘散的落叶里跑来跑去玩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可爱。
雪梨就兴致勃勃地想给她缝件薄斗篷,一来好看,二来免得她玩久了会着凉。
无奈布还没裁好呢,当天晚上,这活就让皇帝亲自挡了。
谢昭冷着张脸告诉她怀孕做这个太劳心伤神,然后也不给她多话的机会,扭脸就交给了豆沙。
雪梨撇撇嘴:好吧……
她就神色悲戚地抱鱼香去了。这个大狮子,几个月没见好像更她有点生疏了——至少是不乐意被她抱在怀里折腾了!
雪梨对这个特别在意,于是在谢昭以她有孕为借口想把鱼香暂时弄走的时候,她泪盈于睫地磨了他半天,就为了把鱼香留下。
“我每天就跟它待一个时辰……”雪梨抱着谢昭的胳膊竖着一个手指道,见他皱眉旋即改口,“半个时辰!要不一刻……”
她心里想出的最大退让是完全不跟鱼香玩,就远远看着,让杨明全照顾它。
不过皇帝最终答应了让鱼香每天进屋一刻陪她,雪梨立时觉得赚了!
但眼下看她搂着鱼香不撒手对自己表示不满,谢昭可觉得亏了。往榻边一坐,跟她抢东西似的强搂过半个鱼香,然后继续方才的话题:“你怎么怀孕了反倒越来越勤快?从前也就下个厨,现在针线活你也想试试了?”
“我想当个好娘嘛!”雪梨下巴抵着鱼香的头顶,手指在鱼香的耳朵上一揪一揪的,“我还没亲手给阿杳做过衣服呢。这是头一回,陛下就不能成全我?”
谢昭没好脸色:“等你做完月子再说。”
能不能当个好娘哪是看这个啊?他给她拨这么多人过来就是想让她轻省点,这呆梨成心跟他较劲!
雪梨扁扁嘴,心里暗道“我不跟你计较”。
两个人十分投入地互相生闷气,还都抱着鱼香不撒手。可怜鱼香一身狮子毛都被揉乱了,连尾巴上的毛都被揉出了不同的走向。
然后它的小救星来了。
阿杳端着个小方碟走进来,碟子里是一盘去了核的蜜枣,她举到雪梨面前:“娘。”
雪梨美滋滋地拿了一颗吃了,还没忘了跟她说:“谢谢阿杳。”
阿杳又把碟子举到谢昭面前:“父皇。”
谢昭同样一边拿一边说谢谢,吃着向雪梨道:“瞧,教得这么好,有好东西知道谦让,你本来就是个好娘,不差那一件斗篷。”
话音刚落,阿杳指指鱼香:“我要和鱼香玩……”
谢昭:“……”居然是来交换的吗?刚夸完你啊!
总之阿杳还是如愿以偿地带着鱼香走了,没狮子可抱的俩人干坐了会儿,谢昭先行凑近了,又伸手摸雪梨的肚子。
他这么摸着,雪梨也低头看。肚子近来大得很明显了,好像揣了个西瓜……
被他这么一摸感觉更像西瓜。
她往这没正经的方向一想脸就红了,再见他凑过来听,简直想提醒他一边拍一边听……
好在忍住了。里面是个孩子,不能拍。
雪梨走神走得挺自在,再一定神,猛地觉出他的手都探进她中衣摸到后腰了,顿时浑身僵住。
这这这……这是要干嘛?
雪梨面红耳赤,抬眼一见宫人们都已退了出去,神思更清明了。然后她就僵坐着等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主要是大着肚子干这种事,从来没试过啊!
须臾,他重重地呼了口气,转而眼也不抬地坐正了。
咦?
雪梨眨眨眼,凑过去扒在他肩头,容色诚恳:“其实没事。御医说我胎可稳了,医女还特意委婉提了一句可以适当……”
“算了。”谢昭克制着心里的热劲,清清嗓子,“万一有个意外呢?”他觑觑她的肚子,无论如何不敢拿孩子冒险。
再一声咳,站起身往外走,“我去南屋看会儿书再过来,你先歇着。”
他这是……忍不住了啊?
雪梨怔神望着他往南屋去。心下一数,从知道她有孕到现在,三个多月了。他既不去后宫也不能动她,不怪他忍得艰难……
可是御医真的说没事嘛。
她蹙眉抚一抚小腹,心里也有点矛盾。其实她也有点想……咳,但就像他说的,万一有个意外呢?
呜呜呜呜怀孕好艰难……
雪梨泪汪汪地栽倒在榻上,抱着衾被,自己心里也燥得慌——都怪他!刚才手在她背上抚了一遍!弄得她都被挑起念头了……然后他转身走了!
她抱着被子翻个身,面朝墙壁,努力心无旁骛地睡觉。
感觉好似是睡着了一会儿、好似还做了一两个梦。
迷糊地觉得有吻落在额上,而后顺着脸颊一路滑下来,一路又再往下……
“陛下?!”她猛地惊醒大半,一扫已然放下的幔帐,慌乱无比地推他,口不择言地迸出一句,“陛下不是看书去了么?!”
“是。看了大半夜了。”谢昭口气定定,手摸上她的中医系带,从容不迫地又吐了四个字出来给她,“看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