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昆转由晋西过黄河,而不是从人民军掌握的陕北或陇东直接回**所在地的陕北鄜县,自然是为避免**对其离队原因的审查。但仅更换个地点,且又没有原因的出现在陕北,周昆肯定仍难避开其党内无止尽的审查。不过,周昆是带着山中迷路后穿越日军封锁线被流弹所伤的伤痕出现的,加上她所携带的数万法币分文未动,**保卫处的人审查了一番后,便让他暂且在陕北听候处理。
眼见初步审查结束,虽被局限于陕北但人身自由尚有保障,周昆便借机到抗大及一些老战友处拜访。过了几天,见没保卫处没有进一步措施,周昆便从一隐蔽所在取出人民军安全部人员埋藏在那里的信件去见老毛。
人民军与**在陕北以延河为界,虽然一河之隔,但两边的防范措施却是不同。人民军这边耗费人力、物力在沿河北岸构筑了一道绵延数百里的防护墙,既可充作河堤,又可防范人员私下往来。而延河南岸至甘泉之间的原有民众,在人民军当初进占陕北时几乎全被迁到延河北岸安置,**抵达后因人力、物力匮乏的原因,也就只能在这“无人区”里布置了几个警备团。几千号人听上去似乎不少,可从西侧的桥山到东面的黄河,其间距离有数百里,整个警戒线也就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人民军安全部的人员利用其间疏漏到**驻地外围藏一封信还是不难做到的。
老毛已经听说了周昆出现并被审查的事,不过,既然保卫部门没有找出其中的问题,周昆拜访其他人也未受限制,老毛也就接见了这位从秋收起义就跟随的老部下。
在聊过了前方部队和周昆在武汉的见闻后,话题自然就转到了周昆山中迷路和受伤后出现在晋西的事情。
“保卫部门对你进行审查,这是他们的职责,也是为了证明你自身的清白。只要你周昆没有叛党投敌,那就问心无愧地让他们查!”老毛捻了捻手中的纸烟,有些疑惑地问道,“115师是在晋东北,你迷路、受伤后究竟是出现在晋西的?听说你还得到了人民军的救治?”
周昆已经把“过往”向保卫处交代过,他人民军那边一定做好了相应的配合措施,加上他又不是真的叛党投敌,也就按照定好的说辞解释道因为携带了六万军饷,身边当时也就一个警卫员,出于安全考虑,我把资金一分为二,让警卫员带一半,我带一半,分头行动。我走的是山路,中间又迷了路,等钻出山区后,已是到了定襄附近。随后又遭遇了忻县日军派出的搜索队,胳膊上中了一枪。逃脱日军追捕后,本想在老乡家里休养一阵,可当地民众因战乱大多去了西北。等找到一户人家后,我因流血过多支撑不住,那几位老乡便把我辗转送到原平那边的人民军那里。接着又被送到人民军保德医院救治。伤好了个差不多,我便准备归队,可离队这么多天,我不部队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就想过河向中央汇报下,并了解下部队情况。”
对于周昆的这番说辞,保卫部门已通过二战区的关系暗中核实过,周昆确实是从保德经阎锡山部控制的晋西过的黄河。而周昆随身携带的消炎药品也能证实他在人民军医院中接受过治疗。加上周昆身上除了枪伤和几处擦伤外,并无受刑痕迹,应该没有被日军俘获过,也就不存在投敌可能。这也是保卫部门未对周昆人身自由过于限制的原因。不过,周昆的说辞,以及得到证实的事项,并无法说清楚他与人民军、晋绥军之间真实关系,周昆暂且也只能停留在陕北等待进一步审查。
对于周昆的说辞,老毛未置可否,又问道你在保德,有没有暴露115师参谋长的身份?”
“我曾告诉过老乡我是八路军,加上我挎包里还带着文件和三万军饷,根本就隐瞒不住。”周昆苦笑了下,略一迟疑,又从随身处拿出一封信来,说道,“在我离开之前,人民军那边还特意让我给主席带了一封信。他们说这封信对我党至关重要,只能交给主席亲阅。”
老毛接过信后,并未拆开,而是皱起眉头审视着周昆,问道这么说,你还是对保卫部门隐瞒了情况?你还隐瞒了多少?”
“果然瞒不过主席。”周昆牵了牵嘴角,极为苦涩地笑了笑,想起赵振中所说的一定要对老毛说实话的嘱咐,便下定了决心,坦然地与老毛对视,并说道,“迷路、受伤是借口,但进入西北却是真的……”
随后,周昆干脆竹筒倒豆子,把过往的一切向老毛抖搂个干净。见识了**此前的波澜起伏,眼见党内斗争又趋于激烈,加上携款离队肯定有暴露的那天,周昆心中已放弃了其个人在**内继续发展下去的念头。不过,老毛是他革命的领路人,这些年暗中对他也颇有照拂,周昆也就把胸中块垒向老毛一吐为快。
“我携款离队是想到武汉救助几位留在老区的老部下和赤卫队员,还有一群烈士遗孤。但没想到西北盘查太严,我在萧关就被抓住。不过,我没有泄露任何党和军队的秘密。”把的隐秘说完后,周昆心中轻松不少,又接着说道,“只是,我觉得那民众党的赵振中似乎对我党以往的隐秘相当清楚,对我党内部现在的纷争也有所了解,还请主席和中央多加注意!另外,赵振中对这封信极为重视,或许真有与我党相关的大事,请主席妥善处理。至于我个人,听凭组织处理。”
“你想做逃兵?”听了周昆所说的真相后,纵使老毛这几年连番受挫涵养功夫大增,也忍不住怒形于色,恨铁不成钢地拍案斥道,“这多年的信仰和坚持就因为一点点挫折,你就全然抛弃?!你个逃兵!”
“主席,自从跟着您秋收起义以来,我周昆枪林弹雨也没皱过眉头!从参加革命那天起,我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周昆抗声说道,“可是,我们和蒋介石打了这么多年,现在与其合作不说,还‘一切经过统一战线’,这不等于变相的接受老蒋的招安吗?!老区的群众在我们走后遭了国民党大肆屠杀,现在见我们当了国民党的官,这让大家想?反正我让那位老部下指着鼻子骂得无话可说!”
叹了口气后,周昆不顾老毛脸色难看,又接着说道如果只是这样那倒也罢了,可党内残酷斗争何时是个头?我们党内宣扬要讲团结,不能搞派系,可有些人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但结果呢?他们就是有意想整我们这些早上山的!秋收时第一师有五千人,可这些年下来,就剩几十号人了!就是井冈会师后的老井冈现在又剩下了多少?人杀来杀去,中央苏区丢了,辗转到了陕北,现在长江局又跳了出来,党内斗争又将再起,眼见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我们党这究竟是在做?!真的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和人民群众吗?!”
“你个逃兵还有理了?!”老毛气急反笑,指点着周昆斥道,“不,我们党内是在一些人和事上出了问题,甚至一些政策也过了头,但正因为有了这些问题,我们才更应该和他们斗下去!逃避除了让烈士们的鲜血白流,让小人在党内得志,最终把整个党搞垮外,能有用?!要想纠正误,挽救我们的党,就一定要留下来和他们斗争到底!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坚信将来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喘了口粗气,老毛余怒未息地说道你这思想有问题!你给我!关起门来好好想想!等想清楚在哪里了,再说!”
听老毛只让闭门思过,周昆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主席,你不送我到保卫处重新审查?”
“查?一面之词不查?”老毛没好气地用手一指门口,责骂道,“你后给老子老老实实呆着!”
虽然惊诧于老毛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周昆却也明白这是老领导的一番关照,便满怀感激地敬了个礼后,转身离开。
周昆走了,老毛却在屋子里吸着烟来回踱步。对周昆所说的他与赵振中在西北见面的经历,老毛周昆并未说谎。但周昆在武汉的见闻,以及他对党内斗争心灰意冷,却让老毛感触很大。
几年前,一帮在苏联喝过洋墨水的书生,没有任何国内革命经验,只凭共产国际委派的名义就把各个根据地搞垮。现在王明回国又是这般套路,竟擅自成立了长江局,长江流域及周边共十三省的组织机构听从其领导,甚至东南分局和新四军也归其领导,陕北中央说的话还不如长江局管用,王明甚至以中央名义发布文件和声明,**确实出现了分裂的苗头。这让老毛忧心忡忡。
在屋内转了几圈后,老毛瞥见了桌子上周昆送来的那封信。稍一犹豫后,他便撕开了封口,浏览起来。信里的内容很简短,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有打印出来的几行铅字。但这几行铅字却是关于31年10月3日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书记皮亚特尼茨基签署的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会议第185号记录,以及赵振中所附的对当年**未经组织程序由王、周两人拟定政治局名单的简介和建议。
看完信中内容后,饶是老毛制怒功夫这几年突飞猛进,脸色也是变了几变。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后,压制不住的低声怒骂道篡党!这是篡党!”
老毛急转身形就要去找张闻天等人洽商,但走到窑洞门边却又停了下来。看着手中的信件,老毛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不足为凭,反倒有可能打草惊蛇。看来,赵振中的建议没,打鬼还得借助钟馗啊……”
思索了片刻后,老毛朝门外喊道叶子龙,你去把周昆给我找来,我还有话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