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绥铁路从北平到大同之间的距离不过是370公里左右,可路上火车几次停下加水加煤,加上速度又远不及后世,赵振中等人竟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到达大同。
在大同火车站附近,大家找了一家饭馆,让店东做了些热汤,就着火车上自带的干粮吃了早饭。随后,赵振中、朱庆澜两人就与众人分手,带上一名驾驶员开汽车从大同南下,奔往阳曲。
在赵振中此前的印象中,太原才是山西的省会,可现在变成阳曲了?当就此问及朱庆澜时,朱庆澜却笑道明、清两朝,设置的是太原府,府治就在阳曲县。民国建立后废除了府级建制,就剩下阳曲县了,山西省省会也就设在阳曲县城。不过,也有不少人按照以前的叫法,称现在的阳曲县城为太原。”
赵振中这才释然。
事实上,从1912年民国成立直到1947年,都不存在太原市这一建制,所谓的“太原”不过是指阳曲县城一带。在1947年,山西省当局重新划定阳城县城区,并单独设置太原市后,太原市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建制市,并从那以后一直做为山西省省会。
这个时代,从大同到太原可没有高速公路,有的只是坑洼不平的沙土公路。一路上,赵振中不停打量车外的景象。只是被积雪覆盖的晋北山野里,除了路过的几个县城和大点的镇子还能看到一些过年时的气氛外,路边那些村庄都难见人烟。被风吹走积雪后裸露出来的田地里,只稀疏的散落着一些显得枯黄的麦苗。
“这雪下得有些晚了。要是早点的话,麦子也不至于这个样子。”朱庆澜叹道,“去年阎百川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也没去向他化缘。河东、晋北、晋南从开春到初夏一直干旱,可夏秋之时又遭受洪涝,各地损失惨重。河东一带物价飞涨,瘟疫流行,灾民掘食草根,卖妻鬻子,流亡载道,惨不忍睹;晋北五台等处遭遇水灾,滹沱河水涨两丈多,沿河居民损失惨重;而晋南,民众积攒的粮食吃尽,又缺乏赈济,竟连草根树皮都吃光了。虽然整个山西的灾民数量缺乏统计,不过,仅晋南一带衣食无着的灾民就有81万多。我估计山西全省的灾民也不会低于200万。”
“你看这沿路两边的村庄,看上去几乎没人进出,好象被废弃一样,可里面却有不少民众,只是因为缺少吃穿,都躲在破房子里躺着猫冬。躺着不动,也能减少些消耗,也就能多捱些时候的饿。有不少人就这样冻饿而死了。”
听了朱庆澜所说的灾情,看车外在冬季里显得格外苍茫、荒凉的晋北山野,以及路边一个个显得破败、沉寂的村庄,再想想几个月后就要进行的中原大战,赵振中心情格外沉重。对不顾民众死活,只知争权夺利的蒋、桂、冯、阎等几方巨头也愈发痛恨起来。
从大同到阳曲将近300公里的路程,赵振中和那位姓田的驾驶员轮换开车,直到黄昏时分才到达阳曲,找了一个旅店将车停稳。
“总算是到了。我这身老骨头都快散架了。”朱庆澜下车后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又笑道今天晚上我们好好休息一下,赶去阎百川那里打打秋风,弄点元宵吃。”
“那我可跟朱沾光了。”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双手,赵振中笑道,“不过,我们今晚还是让店里给做点热汤,吃碗山西的刀削面,好好睡一觉再说。”
2月13号,这一天也是元宵节,赵振中与朱庆澜吃过早饭后,便赶到阎锡山的官邸。
听到朱庆澜来访,刚刚给南京的老蒋发完论战电报的阎锡山在客厅门前迎接。一见面,阎锡山就笑容可掬地拱手说道子桥兄,好久不见啦。今儿个是风把你老哥给吹我这来了?”
“呵呵,百川老弟。今天元宵节,想起老弟你这里有元宵可吃,我就找上门来了。”朱庆澜也拱手笑道。
三人进入客厅落座后,朱庆澜指着赵振中向阎锡山介绍道这位是赵振中。赵心系灾情,筹集了一些粮食想赈济灾民,就找到我了。我呢,有些问题解决不了,就找老弟你来了。”
“小子赵振中见过阎长官。”赵振中站起身来,拱手一礼道。
“今天是故友新朋相见,不及公务,你还是称老汉我一声‘’吧。”阎锡山笑道,“能让子桥兄大过节地出来陪你奔波,想必赵也自有不凡之处。”
从见到阎锡山之后,赵振中就打量这位声名赫赫的“乱世不倒翁”。见他穿着打扮活脱就是一个山西的土老财,看不出丝毫国府大员的影子。听到阎锡山称许,赵振中忙说道朱大过节地出来奔波,那是他心里放不下那些灾民,可不是小子有本事。”
“我说两位就别客套了,还是开门见山吧。否则,百川老弟见我这个到处打秋风的人找上门来,心里不定打鼓呢。”朱庆澜笑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和赵登门找百川老弟还真是有事相求来了。”
“子桥兄哪里话?”阎锡山正色道,“虽然山西去年也灾情严重,有几百万人受灾,不过,只要子桥兄有需要,我一定尽力。”
赵振中听了这话,心中暗道:这阎老西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可实际上却是油滑,先说灾民,后说尽力,摆明了就是华而不实的推脱之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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