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出纸笺,打开一看:冰灯已至,卿当何来?
看到他笔锋苍劲的字迹,我方才被兰绍惹恼的心情转好些许。回头,兰绍犹在,只是脸色有了几分难堪。
我叹了口气,说:“你一天把自己搞得这么张牙舞爪做什么?长安人人夸你端庄淑静,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我比你年长,位份远在你之上,你成日里做这些忘了本分的事情就不怕我以牙还牙?你思慕宇文祁夜是你的事情,我干涉不了,只是你休想用你那样愚蠢的心思来害人。收起你那些刻薄无理的言辞,我没空陪你做这些无聊之事!”
兰绍斜眼瞧了瞧那盏梨花酿,一声冷哼:“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谁输谁赢,也未可知!”言罢,便拂袖离席,环佩声声凌乱刺耳。
筵席将将开始,便一前一后走了两位宗室皇女,还都是在与我一番言谈之后离席,面上无不带着愤然表情。帘中众人纷纷侧目,暗下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想是当我骄矜,仗着身份尊荣,欺负了连溪与兰绍。
我作势轻咳一声,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远方,道:“我素来不喜席间多舌之人。尔等如若喜爱看戏,大可与我说明,我好禀了太后,让尔等看够。不过……”目光一凛,面露寒光,“太后与我都厌恶舌长眼尖之人,你们若不安分,生出些什么谣言,今后休想再踏入此地半步!”
凤影台历来承接天家国宴,能被邀请于此的莫不承蒙无上恩宠。无论宗亲皇女,还是世家闺秀,都将此作为一种荣耀。若是因席上闪失而贻笑大方,再未有凤影台之邀,这对于她们来说,也将成为一生的耻辱。
昭元大公主向来喜怒无常,我的性子她们也都知晓。听出我言辞之意,众人忙悻悻垂首,席间霎时一片安静。
我感觉周遭世界顿时清静了许多。
珠帘外太子正春风得意,同皇上高谈阔论,显得一派正直。蘅若与倾城周旋于宾客之间,萧贵妃缺席,二者俨然如同两代后宫主人。太后则意兴阑珊,拉着燕王叙起了家话。
我注意到原来倾城身后坐着的星奴不见了踪影,本想着筵后找他,将他遗在灵犀宫的衣物交给他,他倒与以往一样,溜得飞快。想他约是出去透气,有倾城照应我也不必忧心,便也作罢。
我呷了一口燕王送来的特制梨花酿,入口绵软,甘澧过喉,从舌尖勾起心头的火。这与我记忆中的梨花酿略有不同,但同样令人欲罢不能,我食髓知味地端起酒樽,将之一饮而尽。
我心口本蹿起一团火,一盏酒下去浇在心火上,顿时畅快了几分。我拿过纸笺起身欲行,环顾一圈,许是方才我的言辞狠绝,无人敢起声询问。
轻拂衣袖,我孤身一人从侧殿而出,穿过几处临空走廊,直下沧河。
临近河面,冷风扑面,苍穹之上的点点星子如同雨点一般打在沧河幽深的水面上,放佛被那寒气冻结,河面映照万千星光。
我被这河风一吹,脑子清醒不少,几分酒意上脸,双颊无端发烫。
这几日长安稍有回暖,不似往天雨雪霏霏,沧河上浮着几许薄冰。我远远看着远方河面上灯火辉煌,在夜色里极为惹眼。
我知晓这定是祁夜许给自己的诺言,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见岸旁泊着一艘画舫,船内亮着烛光,我不疑有他,便走了过去。
始一靠近,船内便出来一位内卫打扮的男子,瞧着面善。他向我双手一托,施礼道:“大公主请上船,将军已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