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是不是以为朕已经死了?”
刘秀点头道:
“是。”
皇帝点了点头,眼睛在巨大的内御河转了一圈,道:
“不错,昨晚的确有刺客在宫中喧闹了一晚,所幸有太子大军在宫外‘护驾’,终于让刺客得手。”
刘秀听后面色大变,猛地起身连退数步,盯着皇帝,皱着眉头道:
“儿臣不明白父皇所言何意!”
皇帝回望着刘秀凌厉的目光,看了良久才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站起身来径直向亭外走去。
刘秀呆立片刻,他盯着皇帝的背影看去,良久,目光回复平静,深邃不可见底,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从内御河上刮来的有些微热的风,吹在两人身上,但却给两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御河边上有一座九曲小桥,小桥从岸边直通御河中央,在那里有一座人工小岛,岛上又有一座亭子,亭上有匾,上书“定邦”二字,书法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这所亭子一向是宫中禁忌之地,平日都有重兵把守,但皇帝却经常在此独寝,甚至处理奏章,批阅公.文,这里就连刘秀都是第一次进来,他心中有些好奇,但却耐着性子低垂着头,随着皇帝往前走去。
到了亭内,皇帝回头看了刘秀一眼,见他只离自己半个身位,就点了点头,来到亭子中央,亲自将一个板凳挪开,随后听见吱呀一声响,地下便露出来一个暗室。
皇帝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刘秀一眼,笑了笑,道:
“你可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东西?”
刘秀低首道:
“儿臣不知。”
皇帝把目光移向那个暗室,淡淡道:
“不用下去了,朕只要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这里面是什么样子你早晚会知道的。不过现在里面放着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刘秀点了点头,走到皇帝身边,停了下来。
皇帝顺势拍了拍刘秀的肩膀,指着暗室的门,微笑地道:
“这里面躺着的,也是朕!”
刘秀听到这句话,大吃一惊,他霍然抬头,只见皇帝目光如刀,直视自己,竟仿佛要看入了灵魂深处。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道:
“父皇,儿臣不知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似乎料到他会有这般表情,看了眼刘秀,淡淡地道:
“你说朕荒唐也罢,说朕有胆魄也好,反正朕这么做了,”他手指四处点去,微笑道:
“在这皇宫之中,朕从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到处都是朕的敌人,所有人都想着利用朕,摆布朕,甚至杀朕,就连朕的三个儿子,也在时刻算计着朕!”
刘秀眉头一皱,看着身前的皇帝,沉吟了一会,道:
“父皇多虑了,忠臣义士还是多的。”
皇帝把目光移向平静的内御河,淡淡道:
“你说的很对,但是想要朕命的也不少,在算计朕的更多,”他转头看了看刘秀,道:
“大丈夫为人处世,有一身本领,满腹韬略,通天的计谋,自当做出一番事业,这世间的人才若没有野心的话,也就当不起这人才二字了,你也不必隐瞒,朕若有心责怪你,就不会和你说这么多了。”
说完叹了口气,道:
“三人之中,你最类我,可惜手段却比我狠上百倍。”
刘秀的目光顿时落在了皇帝的身上,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但他依旧低垂着头,没有说话,皇帝也跟着沉默了会,叹了一口气,道:
“朕疑心颇重,身体又一直不好,高压之下,苦苦思索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让朕那失踪的哥哥平西王刘钰,假扮成朕,成为朕的替身,平日里交换出现,共掌天下!”
刘秀脸色一变,惊骇莫名。
这个消息远远超过了他之前的认知甚至想象,帝国皇帝,自己的父皇刘庄,竟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存在!
这是一个足以震动天下的消息,那么自己?
他猛地抬头,眼神重新变得凌厉起来,仅仅盯着前面,年迈的皇帝。
皇帝见状叹了一口气,道:
“这天下本来就是他的,只是他无心朝政,是以朕就坐了这个天下。”
见刘秀面露不信之色,他摸了摸刘秀的头,忽然微笑道: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朕现在就告诉你,这天下还是朕一个人的,没有人能真正的分了去,你们也都是朕的孩子,这皇宫里面,这普天之下所有的人,所有的东西,都是朕的,绝不能让任何人染指,所以朕的哥哥,自从成为朕的替身那天起,就再也不能生育了。”
突然一阵轻风吹来,带来一股朝气,却没有将头顶上的夕阳吹进云内,反而又多露出一点阳光来,似乎那太阳,死也不愿意下山,就这样赖在天上,苟延残喘一般,俯视天下,看着苍生万物。
刘秀下意识猛地吸了一口这一阵清新的空气,心中顿觉一阵神清气爽扑面而来,但心里还是有着莫名的压抑。
事情,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被自己掌控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