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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巡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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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微微一笑,道:“二弟,这位可是朱先生?”任是非道:“正是。”朱买臣行下大礼,道:“草民朱买臣叩见皇上。”刘彻一把拉住,道:“朱先生免礼。先生大才,早著天下,却豹隐吴市,是不是嫌朕愚,不足辅?”朱买臣道:“不敢。草民庸劣之资,不敢上达天听。”刘彻道:“先生大才,今日得归,朝中又多一贤臣,朕甚是欣慰。”朴天正,风天南,曹万淳,吴阳和越中诸将,俱来朝见皇上皇后。朝见毕,刘彻左手携着任是非的手,右手拉着朱买臣的手,传下圣谕,起驾回京。

回到长安,刘彻传下圣谕,要公孙弘,汲黯,主父偃和陈伦等文武重臣进宫,余者退下,不用侍侯。任是非一行和越中将领自是进宫侍驾。到得宫里,刘彻赐坐,众人施礼,坐了下来。皇后阿娇知道皇上要叩问任是非半年来的经过,定有许多好玩事,不得与闻甚是可惜,但恪于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只得告退。

皇后退下,刘彻问起任是非行事经过。任是非挺挺胸,得意洋洋地说起自己的杰构,如何略施妙计,离间刘安君臣关系;如何离散六家结盟;如何用盐酒弄得左吴口渴难捱,终至落入算中,喝下仙药,给刘安老乌龟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如何搜刮刘安的金银,如何兵定两越,如何擒得吕嘉,如何募银两开直道,自是免不了大肆添加油盐酱醋,渲染一番,描绘得绘声绘色。开直道一事,甚是机密,不说是为了防备南越乱事而修,只说为了便商旅。刘彻知道任是非这话不尽不实,是为了南越而修,也不点破。

这些事曲折离奇,虽是军国大事,大有胡闹意,没多少正经,出人意料,难测难料,众人听到好笑处,无不莞尔,听到精彩处,无不赞叹不已。公孙弘等人听完,心想要自己去办,未必就输于他,但要如他这般好玩,出人意表,顺利若斯,自是大大不如,大是佩服。

丞相公孙弘心道:“此人多智,诡计多端,难测难料,要是和老夫捣起蛋来,老夫这相位不大稳妥。此人少年心性,喜玩闹,定是喜听好话,老夫就捧他一捧,保住相位。”站起身来,向刘彻拜将下去,口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刘彻道:“丞相,喜从何来?”公孙弘道:“皇上,任大人国之栋梁,弱冠立此大功,他日定会为朝庭立下更大功劳,攘却胡夷,振华夏声威。皇上得此贤才,臣斗胆恭喜皇上,这不仅是喜,简直是天大之喜。以微臣来,满朝文武,不及任大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公孙弘知道皇上最大心愿就是破灭匈奴,抚定边境,在攘却胡夷四字上下功夫,定有奇效。

任是非大喜,心道:“这白胡子老猴儿没骨气,说话倒也中听得很。”公孙弘一丛白胡子,任是非瞧在眼里,是白胡子猴儿。

刘彻还未说话,汲黯站起身来,向刘彻行礼,道:“皇上,丞相此言差也。”任是非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直往下沉,十分喜气,已去了九分,心道:“你他妈的汲黯,你不就是骨头硬,有点骨气罢了,还能有什么?你他妈的,最不会说话,尤其这句话最不中听,要是老子不行,你去干,你能给刘安老乌龟戴绿子吗?除非你自己去嫖小桃红,小桃红这骚娘们,在你是朝庭命官份上,也许会可怜你一下,让你一亲芳泽。”

刘彻道:“汲爱卿,请讲。”汲黯道:“任大人虽为朝庭立下大功,但率意胡闹,不体圣人之道,不习军国之事,还不堪重任。任大人才智过人,臣极是钦佩,但要任大人体圣人之道,习军国之事后,方可膺重任。”

刘彻道:“汲爱卿之言,深得朕心,朕也以此为忧。二弟,眼下正是年关,闲来无事,你就向汲爱卿,公孙爱卿,陈先生,朱先生多学些军国事。”

任是非生性跳脱,要他和这几个书呆子似的人物呆在一起,自是难受之极,可皇上大哥金口已开,自己焉得不遵,只得应道:“是,大哥。”应得极是勉强,有口无心。心中把汲黯骂得狗血喷头,心想这都是汲黯你这狗娘养的多嘴。骂到后来,把公孙弘也骂上了,心想要不是你这白胡子老猴儿乱拍马屁,也不会惹得汲黯这多嘴狗乱嚼舌头。

刘彻道:“四位爱卿大才,请多指点二弟。”四人站起身来,躬身齐道:“臣遵旨。”

折腾了这阵子,众人均觉肚饿,刘彻吩咐摆上御宴,赐宴众人。越中诸将万料不到,一到京城,就被皇上召进宫来,赐予御宴,忙跪下谢恩,感谢皇恩浩荡。

饭后,刘彻道:“诸位爱卿长途跋涉,甚是辛苦,就下去休息。明日早朝,朕当论功行赏。”众人行礼退出。任是非虽是不舍就此离开,知道皇帝大哥有国事待决,不能久耽,只得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

一出皇宫,任是非就邀请朱买臣和吴阳等越中诸将,到府中作客。吴阳等越中诸将和任是非共事非一日,知钦使大人慷慨大方,很够意思,有心结交,没口子地答应。

当晚,任是非在府里大开筵席,宴请朱买臣和越中诸将。坐中多武将,出言粗俗,任是非也就放言无忌,他妈的,他奶奶的,说个不停,舒畅万分。任是非虽是胡闹顽皮,为人豪爽,真诚,越中武将也是豪爽之士,甚是相得,这餐饭吃得甚是舒畅,直闹到深夜才罢。席罢,任是非邀请众人在府中就宿,皇上派人给越中诸将安排有宿处,众将见任是非真诚,也就应了,在府中就宿。

一觉醒来,众人用过早点,到金殿见驾。众人到时,文武百官早就到了,皇上刘彻也到了,任是非未到,皇上在偏殿休息,不上朝。

任是非一到,太监奏知皇上,刘彻要太监把任是非传进去,携着他的手,道:“二弟,我们上朝去。”二人来到金殿,刘彻要太监在龙座旁边,给任是非设了一个座位,请任是非坐下了,才往龙椅上坐了下去。

刘彻道:“叫他们上殿。”太监道:“皇上驾到,列位臣工早朝。”文武百官进殿,按官职大小站班,站班毕,向皇上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彻道:“各位爱卿平身。”百官道:“谢皇上。”站起身来。

任是非坐在皇帝大哥身旁,见百官向皇上磕头,也就是向自己磕头,心道:“老子功劳这般大,满朝文武,有谁的功劳比老子大?老子功劳大,你们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心花怒放,笑逐颜开,一双眼睛不停地在百官身上溜来溜去。

公孙弘磕头,一部白胡子不停地颤动,任是非心道:“老猴儿没骨气,浑身上下就这部白胡子好,要是没这胡子,不知是甚光景?老子得想个妙计,把他这部胡子给拔了。”想到要是没了这部胡子,公孙弘浑身上下一无是处,定是好玩得紧,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笑出声,立时惊觉,这是金殿,不可胡来,收声不迭。群臣均想道:“你立了这般大功,皇上自是要好好赏你,皇上还没有赏,你就喜成这样,太也不知谦逊了。”

刘彻道:“众位爱卿,有何本奏?”公孙弘心道:“任是非立有大功,自当受赏,本相就做个顺水人情,要他感激本相。”越众而出,道:“皇上,臣有本奏。”刘彻道:“丞相请讲。”公孙弘道:“皇上,赏功罚过,劝善之意,任大人为国立下奇功,该当受赏。请皇上下旨,封赏任大人。”任是非心道:“老猴儿在拍老子马屁,做顺水人情。你不说,大哥就不赏老子了?”并不领情。

刘彻道:“二弟为朝庭立下大功,自当受赏,请问丞相,该当赏些什么?”公孙弘道:“皇上圣明,说赏什么就赏什么。”任是非心道:“你这老猴儿在耍花枪,你以为老子不出来?”对他更加不起,心中念头转个不停,在想如何把他的胡子弄光。

刘彻道:“众位爱卿计议一下,该如何赏赐二弟?”群臣得旨,你一言,我一语地计议起来,一时间,金殿上人声鼎沸,争论不休,过了好半天,也没有结果。

公孙弘清清嗓子,道:“各位,本相有个想法,诸位瞧瞧如何?”群臣道:“丞相请讲。”公孙弘道:“任大人功劳之大,古今少有,以本相之见,就封为列侯,益封一万户,诸位以为怎样?”公孙弘身为丞相,他的话谁敢反对,何况任是非是皇上的拜把子兄弟,皇上跟前第一红人,谁不想讨好,赏他又不要自己出一分银子,何乐不为,均无异言。

汲黯越众而出,道:“皇上,臣有本。”刘彻道:“汲爱卿请讲。”汲黯道:“任大人功劳之大,本朝只有萧丞相,留侯能与之比,升列侯,益封一万户,亦不为过。臣愚,臣以为赏罚分明,方是劝善之意,任大人功劳虽大,但身为钦差,儿戏国事,不可不罚,益封五千户即可。”

任是非心中大骂道:“汲黯,你他奶奶的真不是人,老子儿戏国事却成功了,你不儿戏,你去办,你能成功么?是不是眼红老子的功劳?”

刘彻道:“汲爱卿所言极是,朕亦有此虑。”对任是非道:“二弟,从明天起,你要跟着四位爱卿习军国事,不可顽皮胡闹。”任是非心道:“汲黯,你这多嘴狗,就他妈的喜欢多嘴,害得老子玩不成,你要赔给老子。哼,你奶奶的,你要给老子讲军国事,老子如何收拾你。老子不把你的硬骨头弄成软骨头,老子跟你姓汲,不姓任。”心里恨到十二万分,嘴上却爽快异常地应道:“大哥请放心,小弟自当努力。”刘彻道:“这我就放心了。”

刘彻道:“二弟散盟,定两越,擒吕嘉,功劳甚大,本当益封万户,升列侯,但戏耍军国之事,不可不戒,益封五千户,封定北侯。诸位爱卿以为如何?”群臣道:“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任是非心中明白,皇帝大哥封自己定北侯,是决心永靖北边边防之意,心道:“赏不赏,老子不在乎,只要好玩就行。”跪下谢恩道:“谢皇上。”刘彻忙扶起,道:“二弟免礼。”

任是非心道:“老子有赏,众将无赏,老子不为他们请赏,太也不够意思。”道:“大哥,小弟虽有尺寸之功,但这得力于各位将军大力,小弟不敢专功。”

刘彻道:“二弟不忘他人之功,难得难得。赏功有先后,不是大哥忘了,大哥这就赏有功之士。”对朱买臣道:“朱先生听封。”朱买臣跪下,道:“草民在。”刘彻道:“朱先生赐爵东海侯,食邑五千户,补侍郎。”朱买臣道:“皇上,草民尺寸微功,不敢受此厚赏,请皇上免除。”刘彻道:“定两越,擒吕嘉,先生首倡其议,功莫大焉,该当此赏。有功不赏,无以劝善,先生不可辞。”朱买臣只得磕头谢恩。

赏完任朱二人,接下来赏朴天正和风天南,以及越中诸将,按功劳大小,各有封赏。

刘彻道:“东越王余善,闽越王驺郢,南越相吕嘉,图谋不轨,欲图为逆。天不佑恶,驺郢伏诛,余善,吕嘉被执。余善,吕嘉当大逆弃市,上天有好生之德,打入天牢,永不释放。驺郢已诛,赦其家人。”余善被扬州刺史派人押到京师。群臣道:“皇上仁德。”赏罚完毕,群臣无本,刘彻传谕退朝。

刘彻携着任是非的手,来到上书房,皇后阿娇早就等在这儿,见了哥儿俩进来,向刘彻请过安,道:“二弟,恭喜你做了定北侯。”任是非逊道:“小弟胡闹,大嫂莫见笑。”阿娇笑道:“听说这次出去,很是胡闹,玩得很开心,说来让大嫂开开眼界。”任是非得意洋洋地道:“大嫂爱听,小弟就说给大嫂听。”阿娇道:“大嫂我很爱听,你就说吧。”昨天,任是非把此行的经过,向刘彻说过,刘彻又给阿娇说过,刘彻身为皇帝,不可儿戏,不能象任是非那样,说得绘声绘色,阿娇只知道大概,心痒难禁,在刘彻上朝前,要刘彻把任是非带进宫来。

任是非清清嗓子,把此行经过详说一遍。昨天向皇帝大哥禀报经,只能说正事,于其中好玩事,南越奇物异兽,不能说,此时放言无忌,大吹特吹。他伶牙俐齿,娓娓道来,甚是动听,直听得刘彻耸然动容,万料不到世间还有如许珍奇物事,皇后阿娇好奇不已,不住地问这问那,听到好笑处,打从心里直乐,不住地赞任是非聪明。任是非打从心里乐出来,开心万端,浑不知一身骨头,轻了几斤几两。

此行见闻颇多,好不容易讲完。阿娇笑道:“二弟,你说要建大功业,要靠那个,你这定北侯,是不是靠那个得来的?”她说的那个,是指任是非救她时,逼朱千剑等人钻裤裆一事,当时任是非就说“要建大功业,还得靠这个”。任是非脸微微一红,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弟胡闹,大嫂别见笑。”阿娇笑道:“你正经得很,我那敢笑你。”刘彻道:“娇,你就不要取笑二弟了。”阿娇道:“你的好二弟如此英雄了得,我哪敢取笑。”

任是非当下说了一路上军费开支,他从刘安处敲榨来的银两,一路上花销得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银票一点,还剩一百万两,把银票递给刘彻。刘彻不接,道:“二弟,你就留着,就当是大哥给你的。”任是非谢过收了。

任是非取出兵符,递给刘彻。刘彻不接,道:“二弟,兵符你就好好收着。来年春暖花开,大哥派你北巡,总督北方军政事务,为大军北征做准备。”任是非心道:“北巡,那不知多好玩?大哥真是好人,不断给老子好玩事。”大喜,道:“大哥,小弟这就北巡去,不用等到来年。”刘彻道:“二弟,你有所不知,此时天气转冷,多有不便,还是来年再说。大哥这次要你北巡,不仅仅是要你总督北边军政事务,更重的是,匈奴连年盗边,滋扰百姓,天寒时节,匈奴不会南下,等来年天气转暖,匈奴必然大举南下,届时,二弟要是遇上了,就调集北方军队,迎头疼击,要匈奴知道我朝不是好惹的,为我筹划争取时间。”顿了一顿,又道:“哎,匈奴虽强,何足忧?堪忧的是自己人,我朝自高祖开国至今,与匈奴战,无一胜仗,朝臣破胆,一提起匈奴盗边,无不吓得屁滚屁流。要是能够打个大大的胜仗,要他们瞧瞧,匈奴也不是那么可怕,也是好的。二弟聪明机警,胆大包天,朝臣无一人能比,正堪此任。”

大哥要自己带兵打仗,不知有多好玩,任是非喜得心花怒放,心痒难搔,连连搓手,慷慨激昂地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定杀他奶奶的个人仰马翻,落花流水。”刘彻道:“对,杀他奶奶的个人仰马翻,落花流水。”皇帝大哥温文尔雅,从不见他说粗话,任是非哪想到大哥金口里竟然吐出脏话,大喜过望,忍不住哈哈大笑。刘彻也大笑不止。

任是非说了这一阵子,已是正午,刘彻要御膳房送上饭菜,三人吃了。任是非知道大哥有国事待理,不便多所停留,站起身来,向大哥大嫂告辞。刘彻道:“二弟,从明日起,你就跟着朱先生四人多读些书,但有不懂处,尽管问他们好了。”任是非咯噔一下,一颗心直往下沉,嘴上却说得爽快之极,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定不负大哥厚望。”刘彻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从宫里出来,回到府里,闲着无事,带上风天南,在长安街上乱溜,直到天晚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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