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只留她一人枯坐着,静如无人。天色渐暗,大祭将从亥时开始,这时候已经有寺钟声不时敲响了。
四妃正式进门,她却成了奴才。
在床上倒了会儿,眼看着月上枝梢,她一咕噜爬了起来,赶去以前的小院取画,大祭完,明天午后就会回城,错过今晚,就没机会了。
好在一路没什么人拦她,她绕到屋子后面,推开后窗,笨拙地爬了进去。屋子里没点灯,月光和屋檐下的灯笼光透进去,勉强照亮屋里的一切。
她才被贬而已,属于她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看来都丢出去了。人心势利,从来如此。她也懒得计较,反正又不想当御璃骁的妻子。嫁得无奈,守得无奈,倒是废得痛快!
她搭上高椅,伸手去灯罩里取画,六张画纸卷得整整齐齐,往怀里一塞,拔腿就走。手刚挨到窗户,便听到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快点收好东西,马上就要出发了。”
糟糕,怎么会突然要离开?大祭呢?渔嫣心中暗暗叫苦,想爬后窗,后面偏有巡夜侍卫持着火把过来,急得团团转时,脚步声已经停在了房间门口。
正往床底下爬的时候,又听到了一群男人的声音。
“天漠国突然发难,不过两日,已攻下一城,进军三百里,皇上……”
“回宫再说,皇兄你是在这里静养,还是随朕回宫?”
“皇上,骁王曾七次击退天漠国沉狼王,他最有经验,还是请骁王勉为其难,一同回京吧。”
“桐城侯也曾战胜天漠国大将。”
“那怎么能比?骁王战神之名,何人能比?”
争论声渐大,渔嫣不敢弄出动静,这些人耳朵可尖着呢,若搜出身上的东西,她非得被御璃骁摁着揍一顿。
她蹲在门后,悄悄地听。
骁王在军中的威望太高,虽然时隔三年多,这些人依然拿他当神,很多人都明白他死因蹊跷,尤其是他的铁血旧部,他的回归,在朝中激起了千重浪,后青国的朝廷,不会有安宁了。
“为国效力,乃人之本份。”御璃骁等他们争够了,才哑哑地说了句,这时候木轮轧出的嘎声不知道震疼了多少人的心。
没人能阻止他回到朝堂上。
院中的人散开,一阵静寂,想必是各自出发去了。渔嫣赶紧爬窗回去,到了小院一瞧,众人都撤了。回头看黝黑的大山,那样的深沉,月光都照不进去,不如,她一个人往山里跑吧……只要跑出去,她就解脱了!
心思正活,念恩满头大汗地冲进来,拉着她就跑:“我的好娘娘,你迟早把奴婢吓死,赶紧的,王爷要你去马车上伺侯。”
渔嫣牙关顿时发痒,甩开念恩的手就抱怨,“为什么又是我?他有那么多娇滴滴……”
“娘娘!”念恩无奈地摇头,一转头,正巧御璃骁一群人正从拐角处出来,这样的对话,无疑又落进他的耳朵里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渔嫣觉得御璃骁是她的克星,否则怎么她只要一说坏话,他就会出现呢?
“小嫣儿最好快一点,否则本王让你变**。”他冷冷的声音传来,冻得周围的人忍不住打哆嗦,死人才会**!
渔嫣硬着头皮跟上去,低眉顺眼地跟在他的身后。
推轮椅的侍卫孔武有力,长腿迈得飞快,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四妃各上了自己的马车,渔嫣不是王妃了,若不坐他的马车,还真得自己走回去呢!
晨瑶亲自过来给他铺好被褥,放好茶炉,下去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渔嫣,瞳中滑过一丝复杂的光。
渔嫣心道,你是御璃骁心中的第一美人,莫非还吃我的醋?正好笑时,马车突然就往前奔跑起来了,她一个不稳,人就往前扑去……
那小茶炉正烧着呢!若滚烫的水泼出来,她惨透了!
眼前疾风一闪,暗蓝色的锦袖挥过,把差点倒下的茶炉挪开,渔嫣呢,就准准地砸进了他的怀里。
这才是正经的**!她磕得牙都痛了!
她慌慌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时,赶紧又转开,去死盯着马车一角,请原谅她,他实在是太丑了!
他也立刻推开了她,冷哼时,嫌恶之意很明显。
看,明明厌恶她,为什么还要把她弄眼前来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虐?
车队浩浩荡荡,穿行在夜风中的山路上。
他一直在看书,马车里静得慌,她用小手指轻轻勾开了车帘子往外瞄。
云秦就在前面,背影挺拔,阔袖在风中烈烈,佩剑上长长的翠边金色鸳鸯穗子是新的,换下了她原本为他做的那个。
她有些伤心,上回看到他时,他还戴着她做的老虎缨络坠子。
还有什么人能比得上云秦呢?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呵护,都是她死死记在心里的,也就这么点回忆能暖着她的心窝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