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护卫样的男人中,领头的连忙大声回话。
梁弓宜微微点头,看也没看他一眼,仍是极目远望太衡山的方向。
他炼化五色神网之后,因三生神石触动而看到的“前世”其实并不算连贯,很多重要的事情也只是似是而非的断断续续,更别提细致了。不过,一些事关他自己的重要事情,他即使不太清楚明白,也还是能够推测出大体时间来。
若是他记得不错,“前世”时,早在一年前,他就结识了墨恒的两位庶出兄弟,然后在墨府中“初见”十六岁的墨恒。现在晚了一年,不过也没什么问题,甚至比“前世”更好。
在他那断断续续的“前世”里,他是在见到十六岁的墨恒,并且与墨恒两厢欢好之后才获得一部并不怎样的功法,直到后来,墨恒为一个叫“一心汉”的人做了许多事情,才为他换来极其适合他的上等法门《伐折罗经》。
而现在,他那残破不全的“前世”记忆力,竟完完本本的烙印着墨恒当初明明受着伤,却还专注认真地只顾将《伐折罗经》传授给他的场景——
那时,墨恒草草地压住伤势,面色苍白,气息有些虚弱,神情却是欣喜甚至迫不及待地将《伐折罗经》传授给他,挚爱地看着他说道:“我修炼的功法不是不想传授给你,只是我这功法似是血脉法门,你学了也不能炼成,反而对你有害。现在终于将这门功法得到手中,虽然那一心汉算计我为他再杀大敌,但好在他并未食言,以后你就可以一直修炼这门直问大道的妙法了……”
那时,他梁弓宜怔怔愣愣地望着墨恒,胸中又是暖又是愧,不仅将功法内容记得清清楚楚,更是将墨恒当时的一言一举,一说一笑都烙印在灵魂的最深处。
就是这对墨恒的烙印,承载着当时墨恒传授他的功法,让他今生得以受益。
于是,现在,当他最终整理思绪,从“前世”的画面中冷静下来,摆脱了画面里那种种无奈、悲凉、算计、狠辣、冷漠等复杂情愫之后——最深最无法摆脱的就是那场画面中最纯粹的深情;而最大最现实的收获却是这门《伐折罗经》。
在“前世”,他进入仁圣尊王洞天之后,分明是有大机缘,却只能因为修为实在低微而惋惜错过。如今有了《伐折罗经》,更有前世参悟《伐折罗经》时断断续续的感悟,竟只修炼十数日便大有成果。
凭借《伐折罗经》和五色神网,他两年多前在仁圣尊王洞天中可谓收获不俗。
他知道仁圣尊王洞天将要破灭,所以计算着时间,赶在破灭之前,就收拾好所有收获,早早地寻到“前世”那座山神庙,利用五色神网炼化山神眯掩藏着的无主圣印,将方圆十里的所有一切都拉入幽冥地域深处。
他之后就躲在幽冥地域深处,在自己的领域中回想着“前世”那残破的修道感悟,闭关修炼了两年多,步步为营,扎实求进,将他的祭坛领域管理得妥妥帖帖,同时也成功晋升炼气大圆满。
他这才出关,利用圣印和祭坛,传送回来。
他当初将圣印的印记设在仁圣尊王洞天之西的安全地方,距离墨府所在的太衡山太过遥远,如今要想赶往墨府,只有先穿过荒凉的沙漠。对他而言,这样才算稳妥,不易被人发觉。
“不管我那前世为何与今生如此相像,但总归是我的机缘和依仗。难怪还没进入仁圣尊王洞天之前,墨恒初次见我就纠缠我不断,还说对我‘似曾相识’,现在看来却是被我影响,引动前世执念……不知他若是当真知晓我前世的所作所为,现在会是对我爱之心死,还是恨入骨髓?”
梁弓宜胸中情愫突然鼓荡起来,像是沸水一般翻滚。
他思绪电转着,想及被三生神石激发的“前世”画面里与他相爱的墨恒,不禁失神怔怔。
但是说到底,无论是前世的他,还是今生的他,他的本心都始终是自己的修为和长生。
他抛开情感,扪心自问,在看过“前世”那并不连贯细致的画面之后,他对那些坚持要杀墨恒的那些“大人物”们愤怒怨恨;对纠缠自己妄图跟墨恒“抢夺”自己的墨问秋厌恶至极;对自己参与其中以求自保,并自作主张地为墨恒塑造灵躯的事情,却并无真正的“后悔不该”的意念。
有的,只是无奈的愧疚、追忆的悲凉、失去的痛苦、情感的空虚。
他现在有时忍不住想着,若是以后再有必须如此决绝的时候,他在做出决绝之意后,必须确保墨恒不会身死魂消。而在那之后,无论失去本体的墨恒如何气他罚他恨他,他都坦然承受,并且爱护一生。
原来,即便再来一次,他内心狼地想,最终的选择仍是保全自己。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哪怕是爱得深沉。”
梁弓宜牙关绷紧,按捺住种种思绪,俊挺的面庞上是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漠然狠厉的冰冷。
他垂下眼眸,驱赶走这令他浑身发寒的念头,健挺的体魄八风不动,只在心里意味复杂地低语着:“三生神石果然神奇无双,玄妙莫测。但是,前世毕竟只是前世,如今他更强了,我也再非弱小。我们再度联手,前世的遗憾,今生总要想办法补全,尽一切可能补偿他罢。”
这“补偿”在心里想出来,他勉强好受了些,并且期待之极。
但是,说是补偿,其实他自己明白,更多的原因是他自身心底那最深沉和急切的需求。
本来在进入仁圣尊王洞天之前,他就被墨恒缠着,心里也有些莫名的不清不楚的熟悉;后来进入洞天之后,又被墨恒以那样羞人的姿态折腾玩弄,而他本心深处竟有莫名的深沉快感和满足。
再之后,两年多来,随着那“前世”画面的消化、感悟、整理,梁弓宜越来越明白……
必须“再度”彻底的得到墨恒。
现在的他,除非封印所有关于《伐折罗经》的记忆,驱逐所有被三生神石激发出来的“前世”画面,否则灵魂深处因曾经挚爱又失去而空虚痛苦的情感,会一直不停地在他思想中渴望和叫嚣。
除此以外,梁弓宜也是另有目的。
他必须在和墨恒欢好之余,利用墨恒的身份、势力、力量,尽快站稳脚跟。不然的话,难道还是像“前世”画面中一样苦苦、缓缓地积蓄力量,然后在强者面前不堪一击?
梁弓宜想着将要见面,本来冰玉般英俊的面庞不由缓和,眼底甚至浮起一抹追忆的庆幸和柔情,心里也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久违的火热。只是,他却不能显得这样“自投怀抱”,想着以墨恒的直率和钟情,想要安排出一个巧合与引荐,也是举手之劳。墨恒不是有许多兄弟姐妹么。
赶往墨府与墨恒相会,对他而言,当真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