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逍遥律,50多岁的人了,却因修真缘故所以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甚是沉稳,拿着书本端坐在桌旁,我小心翼翼的放下茶盏,他便抬了抬眼睛,“身上带伤,怎么不好好休息?”
“弟子已经睡了三天了,无论如何都已经够了,想着三天没有侍奉师傅,便于心不安,这才深夜来伺候,不想扰了师父清静,弟子罪过。”
“怕不只是为了来我这儿侍奉吧?”
逍遥律淡定的拿起茶抿了两口,“你素日里只忙着修炼,除非领了任务外出,否则绝对见不到你一面,我知你醉心大道,特许你无需像别的弟子一般,怎得如今还眼巴巴的过来了?”
“师傅说笑了,侍奉师傅是弟子分内之事。”
实话实说,虽然逍遥律待我一向好,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事先考虑到我这一边,简直就是掏心窝子里把我当亲儿子在养,只是在修炼方面格外严厉,少时有一回因未达到他要求,而被罚了三天没吃饭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所以我对这师傅可是又敬又畏。
逍遥律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是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师弟罢了。”
“师傅,师弟年龄上尚小,且天资聪颖,不免有些心高气傲了,还请师傅网开一面,莫要与他生气,师弟待在山上也有许多年了,虽然门中规定未满十六不得下山,但弟子还是想求师傅一个恩典,让他随我一同去往秘境,也算是磨练磨练他了。”
“你从不涉足门中事情,也不常与他们相处,不知他哪里是心高气傲,明明就是仗着自己天资好所以不学无术,有着顶好的资质却比一般弟子修炼起来还要慢,这便也罢了,他却不懂为师一番苦心,未满十六不许下山这是门规,若是让他轻易违犯了,逍遥门以后还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逍遥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余光瞥到窗边那一抹闪过的黑影,心下不禁又多了几分懊恼。
“师傅这样说是否有些过分了?师弟不过是少年,若是少年就这般老成了,日后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再者,我看他也并非是不学无术,只是有些闲不住罢了,若随我一同去了,我也可照顾他一二,再者,秘境里试炼总比在山里呆着几年如一日的修炼要好,或许这次归来,他修炼上便会大有进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林杰,为师收你养你二十年,你从未像今日这般鲁莽过,难不成当真是魔怔了,居然这样与为师说话,难不成真以为我不会罚你吗?”
我嗓子一卡,说不出话了。
逍遥律虽说脾气不好,但甚少生气,多数时都是冷着一张脸,只看你一眼就能让你犹如深陷冰窟,印象里他像如今这般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也只有几年前魔族攻山的那次了,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要多说什么为好。
我低下头,见他没了下言,这才温声道:“师傅莫气,弟子错了。”
逍遥律毫无疑问是很宠着我的,虽然这一回我气着他了,但过一会儿他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甚至亲手给我包了些茶点让我带回去吃着玩儿,在我走时又温声道:“依依刚满十六,过几日秘境之行让她与你同去,我也我和你师叔也放心些,你们未婚夫妻也顺便磨合感情,莫言生分了,她如今还眼巴巴的盯着咱们山门,怕是不知道你已经醒了,你去见见她,”
对于这种事情,我一向不会反驳的,于是只是乖顺的应了声是。
心里有了烦心事,我也不急着回去,边走边看风景,权当散心了,走到竹林处正准备进去摘两枝竹子回去,却突然听到了点声响,
我心念一动走过去看,未曾想居然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我的小师弟段一正趴在地上,一双干净的白衣上面印着几个显目的脚印,袍子被撕开了几个口,嘴角还有淤青,他吐了口血,满脸的倔强,我又是愣住了,这一理论却是因为到如今我才赫然发现他这张脸竟有两分与我相似,“我乃掌门亲传二弟子,你们居然敢这么对我!”
“我呸!什么二弟子,不过是师傅随便捡回来养着的玩意儿罢了,也敢称作逍遥门的亲传弟子?”
“就是,就你这样还敢跟我们大师兄比,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样子有哪一点配得上这身锦衣道袍。”
围着段一的那几人我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几个月前我随师们下山当天远远朝我打招呼的几个。
当时只觉得他们乖巧懂事,心下甚是安慰,没成想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
那几名弟子并不准备放过段一,见他倔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抬脚又想要踹过去。
我再也站不住了,正准备出手,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小姑娘一身红衣面容娇俏,只是如今那双美目中却盛满了怒气,叉着腰一挥手上的鞭子吼道:“给我住手,你们居然敢在这里欺负同门,难道不怕掌门惩罚了吗?”
柳依依乃逍遥律的师兄,逍遥游的独女,自小与我定亲,每每看见我必得黏过来,我心里对她也是喜欢的,只是相处的时间少,所以一同说话还是会有些拘束与生分。
柳依依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与段一的关系也好,自然是受不了他被人欺负,当即便挥了鞭子朝那几名弟子打去,那几名弟子心生怒火却不敢与柳依依作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灰溜溜的跑了,走时又被柳依依抽了几下。
见柳依依出手,我想了想,还是没踏出去。
倒也不是我不愿去看,而是方才想到段一来心高气傲,这个年龄的孩子哪会容许自己在在他人面前显露出半分懦弱,这样狼狈的样子,他自然是不愿让我看见的。
只是我也放心不下,所以告诉自己虽然偷看非君子所为,但事关紧要,还得弄清楚前因后果才好向师傅禀明,为段一要回一个公道。
柳依依扶起段一,心疼的拿出手绢擦了擦他脸上的伤,“你怎的这般倔强,又不是打不过,怎么还任由着他们欺负?”
“师傅说了,同门之间能忍让的尽量忍让,我也不得师傅喜欢,又怎么好意思再为他添麻烦,再说了,师姐不是来救我了吗?”
段一这话表现的可是分外的懂事让人心疼,柳依依眉头蹙得更紧了,“不行,我得去和掌门伯伯说个清楚,不能再让他们这么欺负你了。”
“不用。”段一拉住了柳依依的手,抓着却没有放,只是笑起来牵动了嘴角的伤,疼的那一瞬表情有些僵硬,柳依依便立马又拿起手帕在他嘴角擦了擦,“我那还有些药,一会给你送过来。”
段一似乎很享受她的关心,乖巧的应了一声好,“只要师姐一如既往的待段一好,段一再怎么受委屈也是愿意的。”
“傻瓜,哪有人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柳依依嘴上说着责怪的话,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温柔了,“只是我能管得了你一时,也管不了你一世,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又该如何?”
“师姐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吗?”
像是听到了噩耗,段一抓住了柳依依的双手,握得紧紧的,我站在远处都能看见他手腕上使的力气。
柳依依却没有多想,只当这孩子太过敏感,被捏的有些疼了也不说,只是笑道:“若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离开逍遥门的,只要你依然是逍遥门的弟子,我便不会不管你,只是你也不能总是这样,我不能每次都能及时的赶来啊!”
段一低下了头,从侧面看来那表情竟与我在房中看到他侧颜时他的表情极为相似,我不禁愣了,然后他放开了柳依依的手,道:“师姐是来看大师兄的?”
提到了我,我不禁侧目,头又往前探了几分,柳依依的脸那一瞬间遇上了几抹红,却也没否认,“我听爹爹说大师兄已经醒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他。”
“大师兄命真好,有那么疼爱他的师傅,还有师姐这么关心他。”
“你又想着些什么呢?可别多想什么,等以后你也会找到一个真正疼爱你的人,估计到时候你也不需要师姐再照顾你了。”
“怕是不可能了……”
“瞎说什么?”柳依依敲了敲他的头,“有时间就好好修炼,我回去就告诉掌门伯伯和我爹爹,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了,你安心的好好生活,千万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了,我也该走了,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跑去别处。”
她说着紧了紧手边提着的食盒,望了望我院落的方向。
段一的目光在那食盒上转了转,然后又回到了柳依依脸上,“师姐莫要担心,大师兄醉心修炼,素日里都是待在山上的,你去找他就能见到了。”
对于这话说得格外平和,就连语气里也淡然的闻着一股冰渣子的味儿,确实有些冷了,
然后柳依依并没有往别处想,只是笑眯眯的将手帕塞给他,叮嘱他一定要按时吃饭,记得擦药,然后便离开了。
我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想着等一会儿柳依依要过来了,还是决定离开,只是鬼使神差的在走了几步之后回头望了望,段一还站在原地的,愣愣的望着柳依依走的方向,待看不见认了,才低下头将柳依依的手帕放到嘴边,顿了一会之后再塞入了怀中,贴身放好,像是拿到了什么极其贵重的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