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

泽法、三位老师亲自出马，轻易击败了布罗奇海贼团的旗舰。没多久一艘搭载有上百门火炮，七百至一千名海军本部士兵的三桅帆船军舰驶来，逮捕了所有存活下来的海贼。

此战役中受伤的海军学生也交由更为专业的船医们进行抢救治疗。

经过统计，本次战斗中死亡海军学生十七名，不同程度受伤七十九名。密涅瓦号由于没有遭到布罗奇海贼团旗舰的进攻，伤亡最小，只有几名海军学生对火炮操纵不当，出了些意外。

训练有素的正规士兵们在清理战场，亚摩斯被派遣来的专业医生治疗，消毒、缝合、包扎。之后便又不顾伤痛，和X·德雷克走了出去，在凯撒号的船舷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们，和一些好友死在战场而痛哭流涕的学生。

海风吹在他们脸上，将亚摩斯的碎发吹得凌乱。

二人都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战争过后的世间万象。

泽法在处理完现场后，和三位老师一样，脸上同样没有流露出悲伤或是对这场战斗的不满，没有人知道海军学校的这四位主要教官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气氛很不好，不过亚摩斯也习惯了。战争结束，哪怕是胜利了，又有多少胜者会喜悦……

“你怎么看。”X·德雷克问道。

亚摩斯一愣，他双臂撑在船舷边沿上，微微弓下身子，出身地看着海面：“很无力。”

“战争就是这样，新人们还是想得太简单。”X·德雷克和亚摩斯是相同的姿势，他远远看着别的军舰，“人都是要成长的，可在没经历那一刻的时候，谁能猜得到成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跑！他们不会杀我的，我来为你拖延时间！

——死鱼眼，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够难看的。赶快跑，我能为你争取到一次机会……

——死鱼眼……乌索夫死了，你不能再死了！

亚摩斯又回忆了那刻骨铭心，让他无数次难以入睡的场景。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可莱泽因为他殿后冲向鬼蜘蛛的身影依旧清晰。

他的眼皮、睫毛微微颤动，最终目光垂下，看着船舷上自己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是啊……谁能猜得到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X·德雷克微微张开嘴，又迅速闭上，咬着牙，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是冷静与肃杀。

——喂！多利！拿酒来！

——就这样一颗‘水果’你们知道能卖多少钱么！

——要是拿到那么多钱，我们还干什么海贼啊哈哈哈！

两个人都因为X·德雷克刚刚感慨的一句话而陷入回忆。

共计四艘军舰扬帆开始返航了，凯撒号、圣萨尔号都交由了海军士兵去操纵，海军学生在接受心理、生理治疗。

“轰隆！”

天空传来沉闷的炸雷声，很快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吹得两人衣服鼓了起来，海浪也开始肆虐翻滚，像是能吞噬掉人的海底巨兽。

“都快回船舱！”一名海军士兵催促亚摩斯和X·德雷克回到船舱，在外面太危险了。

就要下雨了……

“亚摩斯。”X·德雷克打破沉寂，“你说大海贼时代对么，海贼王罗杰对么。”

亚摩斯还是保持原有的动作不变，他听到X·德雷克的问题，长吐出一口气：“那重要吗？走吧……要下雨了。”

说罢，亚摩斯转身走回船舱。

X·德雷克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亚摩斯回到船舱休息没多久，X·德雷克也回来了，不过他没有去找亚摩斯，而是自己躺下了。

亚摩斯有伤在身，自己坐在窗口边，看着外面电闪雷鸣，暴雨骤起，一个人默不作声。

……

打开正义之门，通过海流，四艘军舰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返回了马林梵多。

比之前亚摩斯他们行进速度慢还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暴风雨不停地下了很久很久。

马林梵多的码头下着细雨，却依旧是热闹非凡，有军舰在靠岸有军舰在驶离，码头上列队的海军士兵，整齐划一的口令声。

若说以前海军学生们对这些底层士兵充满轻视，那么现在，经历过底层真正的战斗后，就充满了敬畏。

只有军人了解军人。

军舰纷纷靠岸，健全无伤的海军学生抬着担架运送受伤的同学下来，亚摩斯没搞得那么矫情，他一把手揽着X·德雷克，忍着拉动肌肉时的些许疼痛，下了船。

下了船之后的所有人都列在了圣萨尔号的两侧，被抬在担架上的众多伤员也是尽力坐起来。

这一刻，马林梵多静下来了。

操练的声音没了，世界的时钟仿佛停止。

码头上其他千百位士兵中断了他们手里的事情，全部立正，面向圣萨尔号。

“嗒……嗒……嗒……”

一头紫发，虽然年岁已大却依旧宝刀未老身体健壮的泽法从圣萨尔号上走了下来，他穿着海军大氅，戴着墨镜，略微左右摇摆着走着。身后三名指导老师跟随在泽法的身后，往下走。

他们的更后面，传来了更加密集的脚步声。

最先露出身子的两位身着海军正装的海军学生，其中一位赫然是斯摩格。最前头的两名海军学生一人一手抓住抬着的担架的一头，稳稳地前进。

很快整体从圣萨尔号中露了出来，那是有四名海军学生负责抬着的担架。

这一连，不住气地抬出来了十七个担架。

担架上都盖着雪白的白布，白布之下是一个个人形轮廓。

由六十八名海军学生抬着的十七个担架上，是在伟大航路中与海贼对抗而壮烈牺牲的十七名海军烈士，他们的平均年龄不到十九岁。

泽法和三位指导走在最前头，抬担架的长队紧跟在他们之后。长长的队伍穿行在其余已经下船列于两侧的海军学生之间。

还是很安静。

那些新人从未想过，偌大的马林梵多会有如今静的一刻。

那是他们不知道，在马林梵多的码头，每天都会有军舰运回来无数的海军烈士尸体。在尸体运下来的时候，按照规定，全体海军都必须停下手里的事情，向烈士们行注目礼，致以最高的敬意。

泽法走到了两列海军学生队伍的尽头，停了下来。

几秒之后，他转过了身，三名老师重新站到了他的身后。

亚摩斯看向泽法，泽法的目光被墨镜遮盖。

“他们十七人，现在起，正式被授予海军本部三等兵军衔。”

阴冷寂静的码头上，只有泽法粗厚的声音响彻着。

“之所以选择由你们这些学生来抬着这些英勇的灵魂，却不是去派遣本部中最精锐的正规士兵，是因为这场战斗中，你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由你们带他们回家，最合适不过！”泽法大声说着，他的声音让人感觉整个码头都能听到，“而选择在码头举行追悼会，可以让码头来来往往千万士兵知道他们的名字。在老夫看来，能被这么多人铭记，是一名海军士兵的荣耀！”

所有人都在静静听着，有的学生因为烈士中有他们的好友而忍不住眼眶泛红。

“这是你们在海军学校上的第一节课，它所教给你们的，实际上不是什么所谓的眼界，而是对战争的直观感受！”泽法依旧在说着，“上完这一课，对海军心怀敬畏，更要收起你们玩世不恭的态度，思考你们肩上所担负着什么样责任！”

泽法说完这句话，和三位老师一同朝前走去，靠近十七个担架。

现在，哪怕是最调皮顽劣的海军学生也都眼睛晶莹，抬起头看着泽法。

在走到斯摩格所抬着的那个担架前面三四米处时，泽法停了下来，再次开口：“第一节课的教导老师为波文·X、泰顿、艾布纳·罗兹、艾维亚、卡诺、卡基、保罗·让、奥古斯丁、摩卡、布罗基、阿道夫、泽维尔、偌德、邓普斯、摩根·威廉、阿拉密斯、瓦隆。”

所有人的心里都微微一惊，他们都或多或少知道其中部分人的名字，这些人正是担架上的十七位烈士。

而泽法没有拿出什么所谓的死亡名单，他脑子里清楚得记着这十七位学生的名字：“我以他们是我的学生而感到骄傲！”

他还是一脸坚毅，忽然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随后大声喊道：“现在！我代表这十七位老师宣布！”

“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