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太子殿下这般不告而归,秦国一旦发怒,可怎么了得。而且秦国与我燕国世代交好,屡有盟约,何必无故背盟啊。”
燕国大殿之上,燕王高座居中,太子丹与雁春君分立左右,纵然是撕破了脸,在燕国朝堂上也没有大佬亲自下堂博弈的道理。此时正是执掌邦交的大行,此人倒全非为雁春君附庸,实在是燕国史上邦交主张历来是亲秦。一来是燕国离秦最远,没有国土和军事上的争端,二来是盟秦以抗近在咫尺的赵齐。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历史上山东诸国合纵抗秦,一面是各国非要把燕国带上,以免其背后捅刀;另一面是燕国一路打酱油,要么就是中途溜号,逼得赵齐感觉菊花一紧,跟着逃跑,然后就是合纵联盟土崩瓦解。
从秦国的角度看,燕国这个地方偏远苦寒,又没什么大的威胁,历史上相处的还是很好的,实在不像和三晋那般苦大愁深,又不像齐楚一样有争霸天下的实力,所以秦燕的和平还是很有基础的。(或许这就是正史上嬴政愿意接受燕国保全宗庙投降的原因?)
燕丹听见大行的话,很是为燕国官吏的政治素养担忧,反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秦有三晋阻隔,齐国称雄,皆其劲敌;燕国亦受赵齐压迫,是以有联盟之基础。如今秦已灭赵,兵临易水,旦夕可攻我蓟城。燕虽苦寒,有民数百万,督亢肥沃之地,秦王这么贪婪的人,难道能忍的住吗?是以秦灭我之心之力,犹甚于齐赵。怎么还能掩耳盗铃,自投虎口呢?”
大行叫他燕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告罪退去。这时右边又转出一人来,是左大夫,道:“如太子殿下所言,秦国对我燕国虎视眈眈,又如何能与其口实,使其师出有名?”
燕丹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秦国贪婪天下的土地,还用得着找借口吗?韩国已经是地微民少,韩王派他的儿子入秦,将大将军下狱,表示韩国愿为秦国的藩属。一个国家,力量衰微到了如此的地步;一个大王,卑躬屈膝到了如此的地步,难道就能够保存下来了吗?没有,秦国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以主国伐臣属,连理由都不用找了。如今燕国的国力比韩国强得多,我王对秦王的态度又比不上韩王,如此看来,秦国伐燕,还需要理由吗?”
“这...”左大夫无言以对,拱手退回去了。左大夫刚回列,武将中转出一人来,是左司马,倒没有再揪着太子丹归国一事说话,只是问道:“如太子殿下所言,以秦国如今的实力,燕国如何能与之抗衡?”
燕丹笑道:“秦国虽强,犹有四国相抗,燕国虽弱,还有十万之兵。昔日以齐国之强,侵我国土,夺我七鼎,一着不慎,反而险些为燕国所灭。今日强秦虽胜,燕国苦寒,不会全力向我,时易世变,坚持下去,总有转危为安的时候。”燕丹实际上还无良策抗敌,但提及昔日燕昭王用乐毅破齐之往事,这也算得上是燕国战国时期最光辉的时刻了,是以群臣没有反驳,反而都面带红光,显是又缅怀起了先祖的光辉岁月,居然没有一人再来反驳。
群臣交相发难,叫燕丹轻松应付过去,反倒拉拢了一批人马。燕王本来是个没有主见的,大臣交相逼迫,就觉得太子是大大得罪了秦国;听到太子侃侃而谈,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由得把心了下来,暗想道,秦国虽强,也并不是强得那么可怕嘛,虽然自己对外作战差了一点(跟长平之战后的赵国打,屡战屡败,被揍出翔来了),但是太子年轻有为啊,跟秦王当年也是耍得开的,只要有秦王一半的本事,燕国不就稳如泰山了?说不定可以把国事交给太子王叔虽然是王叔,还是不如亲儿子亲呐。
雁春君在下面见着燕王脸色转好,心中暗道不好,轮番发难,不仅没伤着人家,反倒叫人一鸣惊人,气势上完全扭转过来了。连忙拿眼去瞅武将之首——大将军晏懿。大将军执掌燕国军事,非是一般臣子可比,这个晏懿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从大将军口中,只要说及秦国虎狼之师如何厉害,燕国如何不可敌,必然比旁人说来更为可信。
奈何晏懿私底下虽然对雁春君卑躬屈膝,此刻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哪都不看。晏懿这个人,私底下是千好万好,作揖磕头都行,真要叫他真刀真枪玩儿了命了,就是一句话——不行。这个大将军当得就是一个字——稳。眼下燕王对太子颇有好感,又想起太子年纪轻轻就在外为国分忧,此刻好不容易归国,正是父爱如山的时候,自己跑上去参一本算是怎么回事儿。反正就是你们自己家的事儿,怎么打不要紧,打完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雁春君的眼神儿就这么白白的抛出去了,再看看殿下,剩下的不是太傅鞠武那一派的,就是人微言轻,根本不能形成战斗力,也不够燕丹打的。雁春君心道,今天叫你轻轻松松过去了,大势不就成了?没奈何,只能亲身赤膊上阵了。
“大王,有太子殿下出谋划策,我燕国无忧矣。王室出了这等人物,老臣也很为大王高兴呐。”燕王听见雁春君如此夸奖,也喜笑颜开。雁春君见秦国之事难不过燕丹,索性另辟战场,“太子殿下如今归国,也算是了了燕国上下一桩心事,你们这些个大臣,平时不能为大王分忧,如今太子殿下回来了,反倒叽叽喳喳,像什么样子!”群臣皆告罪。
雁春君不疼不痒地责怪几句,还是扯到了太子妃的问题上面,“如今太子殿下也老大不小了,多年在外蹉跎,连太子妃都还没有立,这才是关乎我燕国社稷存亡的大事,你们都没有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