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亭长、赵伍、二丫三人上午出发,离了十二里亭,牛车走的又稳又慢,赵伍重生至今日,却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但见青山绿水,与平日所见别有不同,心想着若不能再走远一些,多看一些秦时风光,岂不是白来了这一遭?那边二丫也是一脸好奇,四处张望,到底是少年心性,哭得快,笑得也快。
赵伍三人一路行来,但见路上多有荒废良田,杂草丛生,荒野路边,不时有骸骨散落在道边。赵伍自思:秦赵原出一脉,只是多年交战,双方流的血都太多了,不仅仅是一个长平之战可以说得尽的。赵伍转念一想,以赵国男儿的血气,若不是流干了血泪,又岂能甘心为秦所灭?
牛车一路北行,直到日将落下,才将将到达离十二里亭最近的县城——阳县,在城门将要落锁之前进了城。赵伍暗叫了一声好险,上午时与母亲告别依依不舍,路上又贪恋风景,险些进不得城,若是城门落了锁,岂不是要露宿野外?
这边亭长进了城,也不停留,直奔着一处街道里去了,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赵伍见他不寻客店去住,暗自寻思:是了,我和二丫既然都不入籍,当然不能入店居住了,即使秦国新定,法规还未健全,叫有心人记了去,日后盘问起来,亭长也不好交代。只是能托付我俩,肯将我二人带去齐国的,想必也是亭长的自己人吧。
这户人家虽是独门独户,却依着旁边另一个华丽的院子,院墙高耸,气势不凡,瞧着占地、气派,恐怕不是一个小县城能够盛得下的。亭长回头道:“这户人家,如你所见,还是我一位远房亲戚的,只是比我要强的多啦。我已传信与他,今日却是到不了,咱们先在这住一夜,休息一下,明天把你们托付给他,我就要返回厅里了。”末了,怕赵伍不放心,又补充道:“你且安心,这位亲戚也是我一位刎颈之交。”赵伍倒是心中了然,只道:“一切拜托大叔,我安心得很。”
亭长也不敲门,直接推门就进,明显是早就知道里面没人,二丫也是毫不犹豫随后就进,倒把赵伍落在了后边。赵伍心道:若是怕这个、怕那个,也不必出来厮混了,缩在家里岂不是好?以后也得胆大一些才好。亭长进了屋子,也不点灯,从怀里取出包的紧紧的两个鸡腿来,递给二人,赵伍大奇,亭长藏东西很有一手啊,能瞒得过二丫那只鼻子!亭长道:“天已经黑了,你们抓紧时间吃了,不够再吃带的小饼,屋里的壶中有水,渴了可以去喝,然后就去睡觉吧。县城不比亭里,有宵禁的禁令,出去被抓住了要受罚的。”说罢亭长自顾出去了,把二人反锁在屋里,说是有禁令,居然还出去?
且说二丫吃了两只鸡腿,复又嫌不够,赵伍便只给了她两张饼就不再给了,赵伍也吃了两张,就要休息,二丫却吃饱喝足了却又来了精神头,非要和赵伍一起睡,听他讲故事。赵伍没奈何,只能跟她并着床睡了,暗自寻思:现在到了外边,倒不能瞎天胡地的乱讲一些包青天、嫦娥奔月、天狗食日的故事了,免得叫人听去,多生事端。思来想去,还是讲一讲武王伐纣的事情,讲一讲小哪吒也是好的嘛。
只是这丫头贼没有耐心,听着前面纣王倒行逆施,文王施行仁政就没了劲儿,没一会就倒过头去自顾自睡了,赵伍好不容易来了深夜故事王的兴致,一下子给消了个干干净净。赵伍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妹子,也实在是没办法,赵伍赶了一天路,在床上躺着也很快就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赵伍正带着二丫烧水吃饭呢,亭长就回来了,后边还带了个三四十岁的黝黑汉子,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虽然跟亭长一样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但就好像是高配版的亭长一样。
亭长指着小伍道:“大哥,这个便是小伍了,他爷爷父亲都是赵国的好男儿,为国战死。”这汉子瞧着这两个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人是忠良之后,就是体格不对,男的这么瘦,怎么去打仗啊?女的这么胖,怎么嫁的出去呢?”
赵伍还没说话,二丫立刻就跳起来了,她虽然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对自己的体型也没什么感觉,却最是瞧不得别人看不起赵伍,只叫道:“你个大黑炭懂什么,你长得这么壮,还不是打架厉害一些,我家伍哥哥可是要做君子的,人家讲故事,写文章,比你强多了。”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汉子听完此话,不仅不怒,反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个小丫头乳臭未干,就知道护着好哥哥啦!”二丫哼了一声,面有得色。汉子接着道:“你也别美,天下的男人都喜欢苗条的女子,你伍哥哥现在还小,自然分不清好坏,等他长大了,眼睛就长在那些苗条的女子身上啦,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赵伍在心中想着,我现在就分得清好坏的。二丫无话可说,气急败坏地又哼了一声,跺了跺脚,不去理那汉子,只偷偷盯着赵伍看。
汉子说赢了二丫,也是眉飞色舞,转而对赵伍道:“我叫黑齿,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要到齐国去求学,好得很!*了个巴子,咱们赵国净出大将军了,比打仗没怕过秦国,就是他*的奸臣太多,像蔺上卿这样的好文人太少了。小子,你以后学本事,可别学得跟个软蛋似的,就跟我现在的头儿一样,*的,老子早晚有一天得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亭长连忙给使眼色,黑齿挥了挥手,知道了,以后少说脏话。亭长欲哭无泪,不是这回事儿啊。
赵伍行礼道:“一路摆脱黑齿大叔了。”黑齿挥了挥手:“不叫事儿,一准儿给你全须全尾儿的送到小圣贤庄去,别看咱老黑是个粗人,对小圣贤庄的君子可是钦佩敬重的紧啊。”转过头去对亭长说:“你先回去吧,以后没事少进城啊,不愿意看见你。”
亭长对赵伍使了个放心的眼神,点了点头,道:“你母亲我会看顾好的。”也不跟黑齿再搭话,自顾自取了牛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