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也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后来的汗流浃背,只觉得自己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他自觉自己已经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像是之前制定太初历,他也加入了其中,那些从民间征集的天文学者,甚至是一些方士一流,好些个在数学上头压根不如他,但是呢,在面对舒云的时候,他只想说,皇后的数学知识,简直如同天授一般,压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想象的出来的。
事实上,到了后世,一个高考的学生,都不一定要是什么学霸,就是一般的学习中上的学生,在这些方面也都是能够吊打这些古人的。时代在发展,知识在进步,在这个时代,许多人敝帚自珍的那些数学知识,放到后世,就是小学生的必修课,所以,舒云自个没什么感觉,司马迁却是惊为天人,但是却也将这个藏在了心里,当刘彻问起来的时候,只是说皇后数学算法极为高妙,却没有说,皇后如今已经是大汉乃至整个世界范围内首屈一指的数学家了。
而舒云呢,其实内心也很感叹司马迁的学习能力,他应该就算是这个时代的天才了,接受能力是真的很强,后世学生要花上十几年的时间学习的东西,他短短大半年时间,也已经掌握了大部分,而剩下来的那些,也被他记录了下来,以后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继续研究下去。
近乎是填鸭式地将高中之前的数学知识都丢出去之后,舒云也差不多快要临盆了。
皇后再次生下皇次子,对于宫中的许多女人都是一个打击。刘彻宠幸的女人很多,他不像是先帝,正常情况下,在一段时间内,都只是宠幸一个女人,等到几年过去之后,这个女人年老色衰了,再换一个宠爱,刘彻呢,到目前为止,没看得出来,他额外多宠爱过任何一个人,宫里头,曾经得到宠幸的有名分没名分的加起来,如今已经有了两位数,更别提宫外头,他曾经宠幸过的女人有多少。
但是,相应的是,如今除了舒云生了两个儿子,卫子夫,嗯如今已经是卫美人生了一个女儿之外,其他那些女人可以说是颗粒无收,这也导致了哪怕刘彻不乐意,但是宫里头,皇后的发言权正在日益增长,不少低级的嫔妃已经恨不得充当宫人去伺候皇后,好沾点皇后的福气,让自己有个一儿半女的。
偏偏刘彻只要留在未央宫,哪怕是为了不让长乐宫那边不喜,也是要三五不时去椒房殿坐一坐的,这自然给了那些嫔妃一个错觉,那就是皇后盛宠,这也让舒云生下皇次子之后,椒房殿里愈发热闹起来。
这让长秋宫那边颇为不满,王太后将自个娘家的一个侄女也塞进了宫里,这位王氏虽然也封了美人,但是,并不受宠。刘彻不是个喜欢念旧情的人,或者说,他太了解王家的女人了,小时候那个所谓金屋藏娇的诺言,不过就是王氏教他的,他因此得了好处,却更多地体会到了王氏的心机城府。
王太后这般,宫外头,王信,田蚡,田胜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比起窦太主明目张胆问他要好处,他们胃口更大,要得更多,更加冠冕堂皇。而王太后呢,更让刘彻警惕,他上头已经有一个压着自己的太皇太后了,不希望等到太皇太后过世,还得继续听太后的。
所以,他可以封王美人高位,但是,却很少愿意宠幸她,谁知道要是王美人生了皇子,王太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会不会先逼着他废后,彻底跟窦陈两家撕破脸,然后让王家再出一个天子呢?
王太后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她没办法压着刘彻去宠幸自个侄女,但是很显然,长乐宫的权力正在向椒房殿转移,在这个过程中,长秋宫只能吃到一点残羹剩饭,这让野心勃勃的王太后格外不爽。
王太后拿刘彻,拿舒云没办法,不过,她毕竟是久经宫闱的人物,很快就有了想法。首先呢,她开始将卫子夫提了起来,卫子夫已经生过一个孩子,这就证明,她其实是易孕的体质,既然有了一次,那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王太后从来不相信什么立嫡立长的传统,真要是如此,当初刘荣是怎么完蛋的。刘彻如今还年轻,汉家天子寿命也不算短,之后日子还长着呢,所以,长子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何况,对于陈家和窦家,刘彻本来也不是很喜欢。
因此,宫里头多几个皇子,不管是谁生的,只要不是皇后生的就行。就算是那些投靠了皇后的妃嫔,难不成她们就半点野心都没有不成?自从七国之乱平定之后,诸侯王的权力可是被中央收回了不少,另外就是好一点的封地都已经被前头那些诸侯王占了,剩下来的那些边边角角,没几个是富庶的好地方,另外就是,自先帝开始,对于诸侯王的监视还有惩处,也变得严厉了不少,如今可是有不少诸侯王被夺了封国,被自杀,或者是沦为庶人了。所以,有点野心的,谁不愿意让自个的儿子做天下共主,反而只想着做一个很可能朝不保夕的诸侯王呢?
因此,王太后一边将卫子夫带在身边,又叫人传颂卫子夫的什么贤良美德什么的,总之是每每一有机会,便将卫子夫送到刘彻榻上。
另外呢,王太后又开始敦促,自己的女儿乃至娘家的兄弟,到处搜罗美人,献给刘彻。
老实说,舒云对于王太后的这些举动,简直是不忍直视。虽说这个时代是出了名的礼崩乐坏,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弄得像是给儿子拉皮条的,这种事情是真的好吗?
另外,卫子夫一个歌姬出身,以色娱人,哪来什么美德不美德的。尤其,舒云觉得,王太后这根本就是利令智昏,一个投靠了太后的美人,刘彻还真的会放心宠幸?
不过,很快舒云就发现,刘彻真不在意这个,因为卫青在羽林卫里头已经脱颖而出。
有的人就是典型的锥处囊中,其末立现。卫青在之前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进入了羽林卫得到了基础的教育之后,很快就体现除了他的才干,刘彻在知道卫青是卫子夫的弟弟之后,对他极为重用,先是提拔他做了建章监和侍中,然后就直接将他带在身边,入朝听政。
汉代重视外戚,这位既然是宫中皇长女的舅舅,那么,被额外提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卫青呢,比起其他那些外戚来说,人品和才能可是强出太多了。他因为出身低贱,因而格外谨慎,几乎不肯做任何落人话柄的事情,近乎算是有道德上头的洁癖了,这让刘彻极为喜欢,在陈家、王家、田家只想要在他身上捞好处的时候,卫青这样又能干,又听话的便宜小舅子,就非常得他的心意了。
因此,在卫青稍微做出了一点成绩之后,卫子夫又再次有孕,刘彻直接大袖一挥,册封卫子夫做了夫人,卫青做了太中大夫,然后呢,卫家人也一个个鸡犬升天。卫长君被提拔为侍中,卫孺嫁给了公孙贺,卫少儿嫁给了陈掌,这两位一个是长曲侯世子,一个是当年陈平的后人。
刘彻这一番操作,简直叫人目瞪口呆,要知道,就在两三年前,卫家人还都是平阳侯府的奴婢,如今俨然已经变成了长安新贵,一下子门庭若市起来。
窦太主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她不能直接去找刘彻,干脆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椒房殿:“阿娇,你就看着那个贱婢马上就要骑到你头上吗?”
窦太主的声音太大,弄得去疾原本拿在手里逗弄弟弟的金铃都掉落在地,落在地板上,发出了几声脆响,去疾还好,只是惊了一下,而皇次子刘循就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
舒云弯腰将刘循抱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轻轻哼着几句简单的歌谣,总算将他安抚了下来,这才叫乳母将刘循抱了下去,却是留下了去疾,口中不急不缓地问道:“母亲这般发怒,又是真的为女儿担心吗?”
窦太主本来还有些羞赧,毕竟差点没吓坏了外孙,结果被舒云这么一问,顿时怒火又上来了:“你个死丫头,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能害了你不成!当年她王娡,也是从美人到夫人,后来做了皇后,如今那个卫子夫,俨然又是一个王娡了,你还安心在椒房殿抱孩子,不怕步了薄皇后后尘吗?”
舒云好整以暇地说道:“可是,这不是母亲你帮我选的路吗?”
窦太主被噎了一下,继而更生气了:“难不成我还做错了不成?行了,这些不说了,皇帝是个没良心的,咱们当初那么帮着他,也没得到多少好处,卫家那边,说不定过几年都能跟你父兄平起平坐了,尤其,人家还有实权,你两个哥哥呢?”说到这里,窦太主顿时有些底气不足,陈须陈蟜兄弟两个是个什么德行,窦太主也是知道的,完全就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真要是让他们去做事,估计窦太主三天两头就得跟在儿子后头擦屁股,免得他们如同之前那些列侯子弟一样,因为各种不靠谱的行为,被问罪夺爵。
窦太主强行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愤慨,一屁股在舒云旁边坐了下来,然后问道:“阿娇,你现在心思也越来越深了,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办?”
舒云慢悠悠地说道:“母亲,我还能怎么办?我这个皇后到底受不受宠,我就不信母亲你不知道!外祖母在,我还能安安稳稳的,外祖母不在,我能自保就不错了!就如同当年外祖父的原配王后,现在谁知道她是谁呢?她当年可是给外祖父生了四个儿子,而那几位到底去哪儿了呢?”
窦太主被舒云的危言耸听弄得一时间满头大汗,她咬了咬牙,定下神来,说道:“母亲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你也别吓唬我,当年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谁让那位姓吕呢?”
舒云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那如今也一样啊,谁让我姓陈呢?刘彻啊,这些年被压得狠了,母亲你也是见识过外祖父和舅舅两朝皇帝的人,他们登基之初,或者是做太子的时候,压着他们,跟他们作对的那些人,如今去哪儿了?”
窦太主一方面不敢置信,另一方面呢,又是想起来了,别的不说,当年文帝的宠臣邓通,富可敌国,结果等到自个弟弟登基,因为当年邓通肯为文帝吮吸背疮,他这个太子嫌恶心不肯,结果被文帝训斥,先帝就恨上了邓通,文帝过世,先帝立马就借口邓通贪赃枉法,勒令抄没邓通的家产充入少府还债,窦太主当年跟邓通关系不错,邓通给过窦太主不少好处,因此,窦太主那时候顶着压力,给邓通送了不少钱财乃至吃食,结果,这边才送到,立马就被先帝派人抢走,说是还债,最后,这位曾经煊赫一时,便是那些公卿列侯也得对他客客气气的大人物居然是活活饿死的。
光是看这事,就知道老刘家的人如何睚眦必报了,高祖如此,文帝如此,先帝如此,轮到刘彻,也不会突然就变得宽宏大量起来。窦太主原本之所以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刘彻,就是为了保住自己在新皇登基后的权势,结果如今看起来,刘彻不光不领曾经的恩情,反而以此为耻,这让窦太主难免起了几分心思。
她咬了咬牙,顾不得再去说什么卫家的事情了,直接说道:“行了,横竖现在你外祖母还在,我倒是不信,皇帝敢怎么样!你在宫里头好好保重自己,椒房殿的这些宫人要是不可靠,我回头从公主府里头挑一些进来,我这就去见一见你外祖母!”
说着,窦太主匆匆忙忙就走了。
一直被舒云揽在怀里的去疾却忽然问道:“父皇不喜欢去疾,日后真的会让去疾夭折吗?”
舒云轻叹一声,还是说道:“虎毒不食子,母后只是吓唬你外祖母的!你外祖母素无敬畏之心,不知进退之道,当日,你祖父在的时候,仅有你外祖母一个姐姐,自然能够容忍,可是如今,你父皇有自己的姐妹,而姑母就远了一层了!你姑母若是还如同往常一样,回头热闹了你父皇,就算是太长公主又如何呢?汉室从来不缺公主啊!”
去疾却是听得懵懵懂懂,他年纪还小,哪怕舒云将他带在身边,许多事情都会掰开来说给他听,终究还是个孩子,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父母之间并不像是人们想象的那样帝后情深,实际上各怀心思,这些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