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讨厌过啊!”薛蒙急得大喊,眼眶不由地红了,“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糖葫芦,我是真的不知道……师昧!师昧!”
华碧楠却已不耐烦,他一把扼住师昧的脖颈,盯着楚晚宁,厉声道:“我数到三,你若不住手,我就毁了他!”
“不要!”薛蒙仓皇回首,朝楚晚宁焦急喊道,“师尊,先停手吧!不能看着师昧在我们眼前出事啊!停手吧!”
“一。”
楚晚宁手指尖的颤抖已从微不可查,到所有人都清晰可见。
他望着师昧,一贯凌厉的凤目对上了一贯柔润的桃花眼,凤目湿润了。
“二!”
“唦——”
便在这一瞬间,血花飞溅。
薛蒙和墨燃的喊声几乎已成利剑刺破穹庐:“师昧!!!”
“……不用数三了。”鲜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师昧抬起手,掩住了自己的双眸。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哭过。
但此刻,眼中却有血涌出指缝,顺着他的脸颊潸然滑落。
他竟在华碧楠数到二的时候,就自己撞上了华碧楠悬在他面前的那一道寒刺,横抹而过。华碧楠一惊之下似要收手,尖刺偏了几寸,原本要抹到师昧脖子的尖刃擦着眼睛划了过去,刹那间,双目俱渺!
“玉衡座下,不曾有降,亦……不曾有……弱。”
“师昧!”
“师昧!!!”
声裂云霄。
楚晚宁亦是心下大震,他原已倾力,此刻亲眼见到徒弟自毁眼眸,血流脸庞,不由地手上一软,那阵法竟在这转瞬间猛地反噬,裂缝中狂涌出一阵灵流骇浪,竟将他整个当胸击中,震出丈外。
楚晚宁猛地呛出了一口鲜血,却自顾不暇,反手要将那法阵再补上,却是再也来及了。华碧楠一怔之下,哈哈大笑,他一把拽起师昧的衣襟,将他拉起,眼中闪着欣喜的光芒。
“想不到你竟这么有用?这样看来,若是杀了你,反倒可惜了。”
“华碧楠你要做什么?!”
华碧楠不答,只瞥了薛蒙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转向正在迅速裂开的黑色神秘结界,笑道:“这阵法合了那么多人的心力,总算是要开了。诸位道门翘楚,英杰好汉,此阵乃是华某生平第一次开启,聊作尝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并不清楚。”
他说着,驱剑迅速俯沉,带着师昧,朝招魂台的甬道口疾掠而下,消失于甬道前时,他朝众人抛落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就留在这里,好好玩玩吧,这蛟山宏伟,用来当埋骨之地,也不失于一桩美事了。”
几乎就在同时,天空传来振聋发聩的巨响,那阵法犹如泼染于宣纸上的墨,迅速洇开,竟在眨眼间吞噬了大半天空,连月亮都被掩盖在暗沉沉的黑色后头。
“怎么了!”
“这到底是什么阵法?!”
“是鬼界天裂吗?”
“可是鬼界天裂不是这个颜色的!”
方才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此刻竟又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全都警觉地仰头看着那黑魆魆的天幕裂口。
这或许已不能叫做裂口了,招魂台上方,一大半的天穹都已皲裂,深不见底的黑暗处隐约传来沉闷而急促的震动。
黄啸月脸色蜡黄,鼻翼翕动:“这是……这后面有什么巨怪要出来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墨燃一马当先,手持见鬼立在最前面,忽然,一道惊雷自夜幕划过。
轰隆隆——!
天雷空破!
“裂开了!!”
“后面有东西!有东西出来!”
“是厉鬼吗?!”
薛蒙见墨燃和楚晚宁离那黑暗裂缝太近,猛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朝着自己的堂哥和自己的师尊就要跑过去,可他却被薛正雍拽住了,紧紧拉到了自己身后。
“爹!”
“别过去,站在这里!”
“我不要!我要和师尊,要和我哥在一起!”
薛正雍眼神竟是从所未有的凌厉,他不容置否:“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
剩下的话犹如枯枝断落,他怔愣着没有再说下去。
薛蒙哭了。
几乎是嚎啕着地:“爹,我要去帮他们,师昧已经被带走,我不能再躲在你身后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了!求你了!!”
薛正雍还未应答,那漆黑的阵法中间嘶嘶冒着青烟和雷电,只见得那里面有一层滚滚烟云汹涌而来。
离得近了,竟发现是一群身着黑衣,覆着假面的修士!
他们踩着佩剑,凭虚御风,自雷鸣电闪中从天而降,一群群一个个,看不出门派,也看不出来路,为首的男子披着绣着金丝银线的华贵斗篷,戴着帽兜,也用一张银灰色的狰狞面具覆盖住脸庞,他负手立在空中,八方风动,云气聚合,纵是一言不发,都有着不可估量的腾腾煞气。
“这到底是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正雍惊呆了。
其他见过世面少的,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茫然地望着天穹。
是鬼吗?
但是不对,没有这样的鬼。
从黑云之中御剑而出的人越来越多,几十人,几百人……最后乌泱泱立于云霄上,竟和地面上的修士不相伯仲,近千人!
薛正雍栗然,半晌聚气喝了一声:“阁下究竟是人是鬼?何不自报家门?!”
“……”为首男子转动眼珠,目光落在薛正雍身上的时候,竟似有些意味深长。
“说话呀!你听得懂我们在讲什么吗?”薛蒙也跟着喊道。
男子没有多言,顿了顿,抬起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凝顿于空中。
而后,一挥而落,言简意赅。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