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聿坐在那里,没伸手去拿。
“康律,拜托你了。”
他的脸色无波无澜,一切好像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这康律也知道,除了厉北浩可以减刑之外,好像没什么可值得可喜可贺的,裴岩不在,康律看着那份遗嘱,眼神微闪。
“这遗嘱应该不会很快生效的吧。”
即使试探,又是担心,好好地一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去办遗嘱。
厉北聿笑了笑,身子倚在那里。
“突然好怀念以前的那个时候,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去告诉我大哥爸去抓他的消息,即使再过分,也不会让慕川……”
他的声音有些梗。
他心里积压的愧疚,如泉涌般的如期而至。
仿佛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是由他开始的。
“这不怪你,阿北。”康律定定的看着,现在也别无他法。
厉北聿闭了闭眼,仓惶的笑了笑,眼睛亮着光。
最近总是会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不知道是不是前兆,他总觉得不是很好。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楚然。
推开办公室的门,楚然快步的走了进来。
“警局定案了,厉叔叔的包庇罪坐实,恐怕……”
还未等他说完,厉北聿抬起手,摆了摆。
楚然住嘴,看着厉北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些消息,他听都不想听了。
万家灯火,却没他的一席之地。
康律和楚然都走后,他坐在那里,转过椅子,面对着窗户,不知道是谁家在放烟火,也不知道是在庆祝些什么,在这样的日子里。
裴岩刚才发了条短信过来,说沈络走了,住在xx酒店,而慕念和他在一起。
许久,他才转过身子,而后起身,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酒吧,喧嚣的气氛,他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来了,头疼的眦裂。
一杯一杯的酒下腹,很快,他便捂住脑袋倒在了那里。
沈络接到电-话的时候,刚洗完澡出来,看到是厉北聿的号码还犹豫了一瞬间,不过一接通,便听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麻烦您来一下……”
她忙随便的穿了一件衣服跑了出去,头发还没擦干。
等到达地方的时候,男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沈络看着,咬了咬牙,愣把他扶了出去。
“喝,大半夜的喝什么喝……”沈络话是埋怨之意,心里却钝钝的疼,这个男人都说的那么绝了,她还心疼他干什么。
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她打算把他送回家。
肩膀上,男人睁开眼睛,眯成一条缝。
“沈络?”
迟钝的声音,发音倒是很清晰。
“对,沈络。”
“前妻?”
“没错,前妻。”
真不该来,就让他在那里自生自灭好了。
他的眸子凉凉的,完全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唇角噙着笑,可是沈络知道他却是真的醉了。
他每次喝醉的时候,眸色就愈加的清凉,看得人都暖暖的。
“我不想你走,我这里难受。”
他停住脚步,然后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路灯下,可以看到他好看的手指微微的蜷着。
“你喝醉了。”她使劲儿的把他扶正一些。
然后眸子蕴湿,她不知道,这算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乱语。
“沈络。”他停住身子,一手搂住她的腰,自上而下俯视的眼神。
醇香的酒气,这个男人的身上一直都那么的好闻。
“嗯,怎么了?”她有些微微的无奈。
她清楚的看到,他突然地就笑了,笑的灿然,但是灿然过后,男人身子猛地塌了下来。
彻底的不省人事了。
想了想,她还是把他带进了自己住的酒店里,一是因为酒店里这里比较近,而是回家的话,慕念照顾不了
他。
出租车的司机还帮了她一下,扶下车,可是后来,就是她自己了,虽然厉北聿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不少,但是好歹是一个男人,还是挺沉的,等到了房间的时候,厉北聿猛地跌在床上时,她才算是解脱。
她摸了摸头发,已经干了。
蹲下身子,把他的鞋子和袜子脱掉之后,又把他的领口解开,怕他闷着。
深呼了一口气,看着床上睡着的男人,沈络双手叉腰。
“就你麻烦,不是让我走么,你喝醉是几个意思。”
“就你最不要脸。”沈络气呼呼的坐在地板上,别过脸去。
她也知道,厉北聿可能是因为厉正南的事情伤心了,好好地一个家,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
过了半晌,看床上的男人没什么动静,她又起来,把厉北聿的胳膊抬起,把他往里面拽了拽,然后把衬衫脱掉,盖上被子。
“我啊,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我头疼……”
“喝那么多头能不疼么?”
恩?醒了?
沈络猛地回头,看见男人微睁着眼睛,一脸的痛苦。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然后坐在床上。
“不管你现在是真的醒了,还是半梦半醒,北聿,这是最后一次了。”
“嗯,最后一次了。”他重复道。
她的手指抚上他的脑袋,不轻不重的揉着。
她看到,厉北聿的脸色舒缓了一些,微睁开的眼睛闭上。
她低头,按着太阳穴,缓慢的舒缓着他的额头,一点一点的。
“还疼吗?”许久,她轻声的问道。
厉北聿的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那我再给你揉一会。”
他点头。
沈络低眸,轻声的说道:“以后,总会好的,所以别急,这不像你。”
“怎么才像我。”他浅笑。
“处变不惊呗。”
厉北聿抓住她的手,握住,几秒后,又松开,缓慢的坐了起来。
“我回去了。”他说着,就想起身。
却一把被沈络按住。
“虽然你已经是我前夫了,但是本着人-道精神,你还是等醒了酒再走吧。”
万一出事了什么办。
他没再执着,可以赖在她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他不想再闹了。
“沈络顺着床边,走到床的另一角,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却听见男人轻轻地笑意。
“我以为你会抱着被子去睡地板呢~”
“我才不那么傻呢,有床不睡,睡什么地板。”
“也对,你那么聪明。”
他缓慢的转过身,背对着沈络,隐忍着疼痛,然后闭上眼睛。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北聿,慕念是你厉家的孩子,所以以后要留在你身边了。”
沈络闭了闭眼,其实她很想很想带着慕念走。
“嗯。”厉北聿闭着眼睛,他查过,如果他死了,慕念就会变成没人照顾的孩子,那么厉正南便可以缓刑,出来照顾慕念,所以他放心。
“我不要你的东西,所以如果你有想给我的就捐了吧。”
“嗯,好。”他会按照沈络的意愿捐出去一部分,但是该留的还是会留下的。
“厉北聿,你真的爱过我吗?”时隔多年,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可是问问题的人心境却变得如此不同。
她只想知道,曾经执拗过得问题的答案。
那边轻轻地没了响动。
沈络等了许久,却也没等到回答,她苍凉的笑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身后的男人,眼神变得迷茫,迷雾沾染开来,脑中却已经不是现在这副光景。
他内心埋得最深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沾染开来,有人说,人将死之前,就会回忆起从出生开始到生命结束前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事情。
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
刚才还能勉强的支持者清明的男人,因为酒精的作用愈加的混沌。
手指紧紧的攥紧,身子竟然也攥成了一个团。
脑中仿佛有东西炸裂开来,他咬着牙,一阵清醒一阵朦胧,只知道不能喊出来。
唇角是丝丝的血迹,他攥紧被子,脑袋窝在被子里,以一个安全的姿势。
他的脑袋很疼,却终究没再对着背对着他的女人说出我头疼着三个字,他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狼狈到他但凡有一点力气,便会仓惶而逃。
可惜,他站不起来。
那医生说的没错,他可能真的活不过这个月了。
沈络背对着他,但是也察觉到身后微微的不对劲儿。
“厉北聿,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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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应答。
她抿唇,应该是睡了吧,然后转过身子,却发现男人身体攒成团状,似是胎儿的样子。
“是不是哪里难受?”
她突然地坐了起来,然后伸手去抓厉北聿的胳膊,却发现,他的胳膊处,都已经被汗浸透。
“厉北聿,你怎么了。”她脸色焦急,就要下床去看他的情况。
突然,黑暗中,他安稳的声音传来。
“我只是有点热,你别折腾了,我困。”--17147+d6su9h+10609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