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发生后,幸存下来的人,第一时间得到的往往不是同情,而是怀疑。
为什么大火发生前,你刚好离开?
为什么楼里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活着?
越绫不说姑娘们叫她买桂花糕的事,也不说除了她,还有跟着她看管她的两个壮汉,明知道找到他们,她就清白了,明明也知道,他们既然跑了,便不会再回来为她作证。
所以她只是问:“有人活着,不好吗?”
官爷把惊堂木一敲,喝道:“问你的话,你就仔细答,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本官再问你,事发后,你为何要慌张逃跑?”
越绫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光,她露了一个笑,说:“因为她们喊我跑。”
“他们是谁?是你的同伙吗?”
“她们……”越绫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却流不下泪来,“是我的娘亲。”
“是她们使唤你放火的吗?”
“……”越绫沉默了,惊堂木又再响起。
“快说!”
“她们……”越绫艰难的说,“在火里唱歌。”
“……”官老爷问不下去了,唤了人,传了个大夫来瞧,大夫摇了摇头,官爷愤怒了,“给我打!打到她肯好好答话为止!”
是的,她没有生病,也没有疯魔。
她甚至咬紧了牙关,棍棒加身也没有哼出一句。
但最后,她还是被判了秋后问斩——那么多人命,总要有人背负。
“我叫越绫,越是翻山越岭的越,绫是绫罗绸缎的绫。”
穿着囚衣,哪里也去不了的越绫在临刑前这样对自己说道。
她低头看着手里用送行饭换来的一盒桂花糕。
大火那天,手里的桂花糕早已滑落在地,被人群踩成了泥,以至于让她只要一想起那场火,鼻子边便萦绕不去都是桂花糕的香气。
她想,便是去地底相会,也要将它带上才好。
大刀在阳光下泛起白光,越绫心里觉得平静极了,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疼痛却迟迟不来。
一声急报传来,马上的人围着密布的百姓转了一圈,宣布道:“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一时哗然,无人再顾得上刑台上的死囚犯。
这么悄无声息的宫变还真是闻所未闻,怪不得新帝立马赶来收买一波人心。
越绫却充耳不闻,知道自己还要继续活着,这个事实像抽去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瘫坐在地,抽抽的哭泣起来。
有百姓指着她说:“你瞧,她都高兴得哭了!”
另一个人就答:“那当然咯,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可越绫并不想这样活着。
她不由越哭越大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大火失亲那天没有哭的全部哭回来一样。
最终,死刑改为流放。
只是行至路中,押送他们的人却打了上她的主意。
他们瞧着她不会反抗,将她拖入了山间树林。
在撕扯她衣服的时候,越绫像是魂魄回到了身体,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一群青楼女子将她养得清清白白,能登大雅之堂,她宁愿死也不能白瞎她们的心意!
正双拳难敌四手之间,一把剑横插了过来!
为了躲开,他们暂且从她的身上翻开,只见一身白衣飘过,再看原地,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什么人?”
他们惊慌的嚷了几句,无人回应。
“这可怎么办?”
“就说路上突发急病,死了。”
几人商量着回到队伍,重新开拔,前往流放之地。
他们走了很久,白衣才带着越绫从树上落下。
等了半天,见她也不言谢也不感恩,白衣摸了摸鼻子,自顾自的走了。
走出挺远,回头一看,越绫还在原地。
他不由又走了回去,“你还不走?”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家呢?”
“没有。”
“亲人呢?”
“没了。”
“……”
最后,白衣将越绫带回了他的门派。
她这才知道,这个人是门派里颇受人爱戴的大师兄。
十几岁学武艺,已是迟了,他却不想放弃,认真对她说道:“你生成这样,不学点武艺傍身,怕是容易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