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对阵的百越盟主桀骏,攥着一揽子的作战计划来九州,却全程被白起牵着鼻子走。
小到河道涨水,不得不拆分营寨。
大到粮道被袭,不得不派兵支援。
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精密设计,就像是一组环环相扣的齿轮,一点一点的推动着南疆的大势,从双方各执半边,滑向的白起一人之手!
面对这种局势,桀骏也不是没想过破局、没想过反击,可破局拔剑四顾心茫然,反击白起绵里藏针滴水不漏……
白起在经营南疆六载之后,已然触摸到了天时、地利、人和共冶一炉、挥洒如意的兵家至圣之境!
这个状态下的白起,配合五十万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精锐之军,纵使是陈胜亲来,都得先退避三舍,再徐徐图之。
更遑论是桀骏一个蛮将?
六月初,在敌我双方都抵达预定位置之后,白起终于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军令!
朱雀军区五十万大军,分成了二十多股大大小小的兵马,不规则的来回穿插在南疆的防线上。
既像是参天大树深入地下、稳固水土的发达根系。
又像是八爪鱼搂住猎物后,每条爪子都产生了自己的想法……
短短两三日之间,白起完成了对来犯之军的切割与方向包围!
再然后,就是收紧包围圈,就像是收紧绞索那般!
突如其来的变化,别说是处于包围圈里的百越兵马,就是总揽全局的桀骏,都直接懵了!
通讯却被切断了大半后,他根本就理不出白起的排兵布阵,自然也无从知道,汉军的包围圈哪里厚、哪里薄……
百般无奈之下,桀骏只能下达了一个算不上错、但着实愚蠢的军令:他向他仍然能联系到的每一支兵马下令,集体向南方,也就是来路方向突围!
他的出发点,当然是不管白起使的是什么招,先把兵马从白起的包围圈里弄出来,合兵一处再说!
可百越大军不动弹的时候还好,汉军虽然步步紧闭,但他们固守本阵不出的话,汉军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他们。
可动起来之后,很快就发现:坏了,我们落陷阱里了!
固守本阵不出的百越大军,就像是一只只蜷在洞里的刺猬,汉军要想强吃了他们,自己也得崩掉好几颗大牙。
可动起来的百越大军,就成了落入沼泽里的犀牛,固有开山裂石之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沼泽,反倒是越挣扎越往下陷,而且周围的泥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他们的体力、抽取他们的体温……
一支支百越大军,就这么跟无头苍蝇一样在汉军的包围圈子里横冲直撞。
每走上几里地,就被沿途埋伏的汉军将士们,刮掉几层皮。
皮剥干净了,就割肉。
肉也割干净了,那就剁骨头!
但这个时候,他们就算是再想像刺猬一样蜷起来,也已经晚了!
洞没了。
刺儿也没了。
连脂肪都没了。
硬蜷下去,不等汉军来攻打他们,自己都得把自己给饿死!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桀骏才陡然醒悟,原来白起是以五十万兵马为棋子、以南疆这数十里山山水水为纵横,跟他们下了一场围棋!
亦或者说,白起是用朱雀军区这五十万兵马,外加上南疆这数十里山山水水,布下了一座巨型的八卦阵,从他们入阵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的胜负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带来的这五十万百越兵马,还能带回多少去!
……
“参谋长!”
孔藂冒雨冲进帅帐:“越王那边又派人来请战了,来人赖在我军部死活不走,说是今日不给他一个准确答复,他就住我军部里了!”
帐上,白起正手拿放大镜,一寸一寸的仔细研究着锦衣卫今日更新的最新战场地形图,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你军部的短兵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还能让人在你军部耍横?不会打断手脚,扔出帐外么?”
孔藂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道:“此人曾多次代越王前往金陵拜见陛下,陛下还曾赞誉其为‘忠勇之士’,怕是不好打断手脚……”
白起手里的放大镜顿了顿,抬头问道:“来人是周勃?”
孔藂惊讶的看着他:“参谋长识得此人?”
话刚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陛下公开赞誉过的人,白起怎么可能不知道。
白起拧起眉头,放下放大镜沉吟了几息,很快便果断的说道:“他想住在你军部,那就让他住吧,反正你军中也不差他一口吃的!”
孔藂头疼的扶额:“那也不能一直让他就这么留在我军部吧?他耗得起,我们搏浪军还做不做事?”
白起敲击着战场地形图思索了片刻后,索性说道:“越王这些年失了分寸,生了某些不该生的心思,某家欲借此战,好好敲打敲打此人,眼下……还不到火候儿。”
没错,刘邦麾下那十五万兵马,眼下也在白起的包围圈内。
而刘邦一再派人来请战,也并非是真那么渴望反戈一击、建功立业。
而是怕白起将他们当成百越人,一并收拾了!
众所周知,白起心狠手辣嘛!
孔藂陡然醒悟,心头暗道:‘要不然人能做参谋长,统领一个军区呢?瞧瞧人这份儿心、再瞧瞧人这份儿手腕?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他寻思了片刻,小声请示道:“那什么时候才到火候儿?”
白起拿起放大镜继续研究战场地形图:“百越大军何时溃败,何时到火候……届时,将最后一击留给刘邦!”
孔藂陡然醒悟:“您是要拿刘邦那一支兵马,作为我部进入百越之地的先登营?”
白起认真的回道:“陛下爱兵如子,从不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仗……”
孔藂彻底服气了,都不觉得白起这是在拍陛下的马屁了!
哪个拍马屁的,能拍到这份儿上啊?
适时,帅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白起勐地一拧眉头,放下放大镜大喝道:“帐外何人喧哗!”
帐外值守的短兵匆匆入内,抱拳道:“启禀参谋长,来人是钟山县百姓,为随军运粮一事而来!”
“钟山县?”
白起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个名字,很快便开口道:“钟山县不是不在此番民夫征集县邑的范围之内吗?为何还要来闹?”
钟山县离南疆路程略远,征集民夫人力物力消耗太大,他就未将其划入征集民夫的范围之内。
短兵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回参谋长,他们正是为了他们钟山县为何不在民夫征集县邑范围之内一事而来……”
白起闻言,蓦地抬头看了一眼帐外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