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商量、商量,至少得有商有量、你情我愿。
不是高高在上的通知、命令、恩赐!
也不是算计、威胁、偷窃。
更不是直接上手来抢!
前者他吃点小亏,也无所谓。
后者他但凡多掏一个钢镚,都算他输!
……
范增听后,先是无法理解。
在他一个玄门方士的眼中,陈胜这种明知何为凶、何为吉,却不知趋吉避凶的鲁莽行为,就跟明明都已经看见了前边有个大坑,却还头铁的一脚跨进坑里一样的不可理喻!
但很快,他就又想通了一点,感到理所当然:陛下若知趋吉避凶,陛下也就成不了陛下了!
这或许也是人人都崇拜陛下,却又无人能成为陛下的真正原因……
“老臣愚钝。”
范增恭恭敬敬的上前,双手将朱批奏章交还给陈胜:“多谢陛下点拨,老臣茅塞顿开,往后定当多多揣摩,早日进步为陛下分忧。”
陈胜看了一眼奏章,没结:“怎么,你还真觉得此事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范增的脑子又一次湖涂了,完全跟不上陈胜的思维节奏,只觉得风马牛不相及。
‘啥啥啥?这都是啥?’
‘区区一郡守亲族谋财害命之事,与亢龙有悔这等撼动天下大势的大局,扯得上一个铜板的关系么?’
‘总不能将这点小事儿,也栽赃到亢龙有悔大局的头顶上吧?那亢龙有悔局未免也太没有牌面了……’
陈胜仿佛看出了他头顶上闪光的问号,正色道:“有伟人言:‘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又有先人曾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这种恶性事件,看似事小,但实则却是在挖我大汉立国之基,若不能正视,必将令我大汉好不容易才团结起来的民心,再度一盘沙,而且我总疑心,此事乃是前番退出金陵的那些个世家余孽,在暗地里拿我大汉的基层官吏做文章!”
“此事决然不小,但倘若处理得当,却可以作为‘跬步’、‘小流’”
“时势造英雄,英雄也可造时世。”
“贼老天想用时势造就英雄来毁我大汉江山,那我等便再掀时势与之对抗便是!”
“谁胜谁负,打过才知!”
他并不激烈的言语,却比温热的鸡血更加滚烫,刺激得范增的脖子一下子就梗起来,浑身鸡皮疙瘩仿佛海浪一样一阵一阵的往头顶上涌!
欲与天公试比高?
太…太特么尿性了!
他反手将朱批奏章紧紧的攥在掌心,努力压制着澎湃的心潮,但一开口,声音却仍因太过激动变得如同太监一般尖锐:“老臣范增,愿生生为汉臣,世世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话说的档口,他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三司会审、大张旗鼓、立为典型、传首九州”等等一揽子炮制会稽郡郡守的工作计划!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吏部磨刀!
陈胜颔首:“大棒要打、甜枣也要给,你回头草拟一份高薪养廉计划书,重新厘定所有官吏俸禄,要包括年俸、节礼,以及官龄加俸禄等等内容!”
“我要以此告诉天下人,入朝为官为吏,哪怕是不贪,也是能够养家湖口的!”
“同时也是借此向天下人表我大汉杜绝贪官污吏之决心!”
范增心领神会,揖手领命道:“唯!”
陈胜还待再嘱咐他几句,就见蒙毅步履匆匆入殿内来。
蒙毅:“启禀陛下,南疆急报!”
听到等待已久的‘南疆’二字,陈胜心中就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的涌出了一个念头:‘终于要收网了么?’
他伸手一只手:“呈上来!”
蒙毅快步上前,双手将一节附有三支雉鸡羽的竹筒交于陈胜。
陈胜捏碎竹筒,抖出其中的绢布,一目十行的乍一浏览,目光瞬间就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子时?’
他只疑惑了不到两秒钟,便洞察了白起的通盘布置,击节赞叹道:“好一个以退为进!”
何谓以退为进?
此战乃是大汉开国之后,百越人与老对手搏浪军的第一战。
也是孔藂挂帅搏浪军之后,百越人与搏浪军的第一次大规模战役。
而这一战,搏浪军一反常态的,没有再与百越人玩避实击虚的分进合击战术。
而是选择最刚最硬的阵地战,直接摆开全军兵马,硬碰硬的与百越人刚正面!
搏浪军的这种打法,在华夏人的心中,那当然是热血、是尿性、是牛逼的。
但在百越人的眼里,那就是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了:‘哟?小老弟抖起来?敢和大哥硬碰硬了?这能惯着他?打,往死不打,不打得你崽子跪地求饶,你就不知道南疆谁说了算……’
出于这种心理,原本分散在南疆的三十万百越大军,被白起玩了一出反向添油战术,聚拢一团。
接着再与同等兵力下的搏浪军硬碰硬的打了快十日……
搏浪军的绝对实力,肯定是不如百越人的。
但如果只是紧咬牙关硬撑,那倒也是不至于三两下就被百越人击溃!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每过一日百越人心头的愤怒就更胜一分,每过一日百越人对胜利的渴望就更强一分……
就在这时,搏浪军突然撤了!
那百越大军还不得跟饿狼见了鲜肉一样扑上去?
正好扑进白起预先给他们挑选的……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