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睁开双眼,寝宫熟悉的房梁映入眼中,他失神了几秒,梦中与庄子、孔圣人交谈的内容才一齐涌上心头。
最终,孔圣人也没有回应他的提议,只通过庄周之口,留下一句“兹事体大、须三思而后行”之后,便收了他儒家精义。
没了儒家精义蒙蔽天机,庄周也不敢再与他谈及紧要的话题,蹭了他几盏大红袍之后,才不依不舍的离开了他的梦境……
陈胜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与庄周、孔圣人之间的对话后,心头越发沉重。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巨老凑在一起,是不是在谋划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之局!
但直觉告诉他,这种可能性……不大!
百家同修、百家同修,修到孔圣人、鬼谷子、庄子、孙子他们那个境界,就好比争霸争到当前他与嬴政、刘邦、张良他们现在这个地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集团,若没有诸如亡国灭种这样的更高层次危机逼迫,绝无握手言和、和平立国的可能性。
准确的说,走到他们当前这个位置,退一步,要比进一步,还要难百倍、千倍!
进一步,是千万人推着他们进。
退一步,是他们逆着千万人退。
稍有差池,便是身死族灭收场!
孔圣人、鬼谷子、庄子、孙子他们亦如是。
可哪怕是阻力如此之大,这些巨老仍在为之不懈努力,尊崇如孔圣人,都甘愿俯首称臣……
‘九州的问题,比我预料中的还大啊。’
陈胜心下轻叹了一声,低头小心翼翼的拿开自己胸前环绕的玉臂,准备起身。
然而他的动作再轻,还是惊醒了身侧酣睡的佳人。
玉臂紧了紧他的脖子,朦朦胧胧的温柔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今日不是不用上朝吗?”
陈胜偏过脸在她面颊下啃了一口,柔声道:“临时想起些事务来,要去前殿处理。”
赵清惺惺松松支起上身来,连眼睛都睁不开:“那妾身伺候大王更衣。”
陈胜笑呵呵着轻轻将她按回温暖的床榻上:“伺候啥啊,我又不是没长手,时辰还早,大姐你再睡一会儿。”
赵清闭着眼挣扎着还要起来:“不要,妾身不要做懒妻……”
陈胜又轻轻亲了她一口,轻柔的宽慰道:“你有身孕在身,必须得多卧床休息……听话!”
“好吧。”
赵清不挣扎了,环着陈胜的手臂一使劲儿,将他的脸拉到自己面前亲了一口:“那妾身稍后做好鸡子面给大王送去……”
陈胜抚了抚她的面颊,羊怒道:“又忘了我先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了?你现在有身孕在身,沾不得冷水、使不得重力!”
赵清迷迷湖湖的都囔道:“妾身哪有那么娇气,俺娘怀俺的时候,都快生了,还在担柴呢……”
陈胜一挑眉,凶巴巴的说:“我说有就有,不许犟!”
“好吧好吧好吧!”
赵清气恼的转过身背对着他,瓮声瓮气的说:“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你就把妾身关在这个窝里当猪养吧!”
陈胜不禁莞尔,起身细心的替她掖好被角……这傻婆娘怀孕之后,越发粘人了。
他穿好袍服,和赵清打了一声招呼,走出寝宫。
推开门,就只见到寝宫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又是一年寒冬。
早就侍立在寝宫外的一众侍女见他出来,齐齐揖手道:“婢子拜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胜点了点头:“尔等照看好少君,万不可让她靠近膳房、浣衣房,待二公主晨练结束,便请二公主过来陪着少君。”
“唯!”
陈胜迈开大步,往前殿行去。
刚一夸过后宫宫门,一大批王廷侍卫和谒者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陈胜:“请内务府大总管庆轲、大司农范增,入偏殿晋见。”
“唯!”
……
两刻钟后,身着玄袀官袍、头戴獬豸冠的荆轲,匆匆踏入偏殿,捏掌一揖到底:“下臣庆轲,拜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圆桌前正剥鸡蛋壳陈胜见了他,和煦的笑道:“过来坐。”
荆轲再揖手:“谢大王。”
一礼毕,他躬身上前,坐到陈胜对面,即刻有宫人取来碗碟、早食,摆到他的面前。
陈胜将手里的白生生的水煮蛋,递给他,笑道:“近来诸事缠身,许久未得空过问过你斩妖司的事务,近来如何?可有需要王廷支持之处?”
荆轲微微起身,双手接过水煮蛋,强笑道:“是下臣未及时向大王汇报司中事务,请大王恕罪。”
自迁都之后,陈胜威严越发隆重,纵使不怒亦给人汪洋般深不可测、暗潮澎湃之感。
连范增、李斯、荆轲这些与陈胜相遇于微末之时的旧臣,而今私下面见陈胜之时,亦再难复往日般那般随性恣意。
偏生他们心头都还很是清楚,陈胜并没有刻意给他们施加压力……
“放松些,别这么拘束。”
陈胜知道自己的言语并不能真的能令荆轲放松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温言宽慰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搁我这儿一板一眼的端着,我以后都不敢找你们闲聊了。”
荆轲心下微微一松,面容终于不那么僵硬了,但仍旧双手捧着水煮蛋,好似不知如何下口,只是微微苦笑道:“大王威震九州、恩济四海,谁人敢在大王面前放肆!”
陈胜“啧”了一声,怅然若失的道:“早知道,当初就不邀你入大汉了,至少我还能有一个酒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