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车厢中的陈胜,也在这阵闹腾声传出之后,收回从车窗处眺望天际的目光,喃喃自语道:“早晚乱剑砍死你……”
从陈县去稷下学宫路途不短。
陈胜合上双眼,熟练的清空心头杂念,熟练的将心神慢慢的拔高、拔高……
一直拔高到汉廷四州疆域之上,仿佛前世俯视地球仪那样,俯视着汉廷四州这片偌大的疆域。
他近来常常在做这种尝试。
尝试将自己放到一个比较宏观的层面,来思考汉廷还有什么方面可以提升!
诸如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教育、卫生,粮食、交通等等、等等,他都曾深入的思考过。
并且结合汉廷的实际情况,思考有无推行实施的必要。
一些当下能上马的项目,他都已经命人着手推进,一刻都没耽搁。
例如大规模铸造外圆内方的汉钱,替代周钱,并以重利诱导百姓进行职业细分工,试图在明年开春之后,以汉廷四州为基础恢复经济秩序。
再例如王廷出资,开办启蒙学堂、建设公共厕所、建设公共澡堂子,并针对这些基础设施,详细出台一系列的试行治安管理条例。
而那些当下条件还不够成熟,暂时还没办法落地的项目,他也在着手打基础。
比如梅花山庄已经根据他所提供的思路,烧制出一种比较粗糙的水泥,这种水泥虽然强度不够,但已经足以派上大用场!
再比如他准备结束先前那种多面开花的种植方式,欲在徐、扬两地之内选择一到三处开阔沃野,进行集中的、大规模的农场种植,给王廷千万百姓托底。
另外,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在寻找王廷治理方面,仍具有提升空间的短板的同时。
陈胜也在努力寻找,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仍然存在的种种内忧外患。
诸如近有敌军环伺、远有异族觊觎。
轻有世家大族树大根深、重有诸子百家争鸣独尊。
急有粮食危及迟迟得不到解决、缓有降雨线南移不知小冰河期何时是头……等等、等等。
这其中,一些能够着手去解决的问题,他也在努力尝试去摆平。
比如世家大族树大根深的弊病,蒙恬和陈守现在就正在徐、扬两州解决。
再比如外敌环伺的问题,陈胜也已经秘密派出使者,同时前去拜访王翦、宋义和廉颇,积极寻找合流的机会。
还比如,诸子百家争鸣独尊的问题,在经过陈胜的不懈努力之下,朗朗上口、有趣又欢乐的《抡语》释意,热度已经远远超出《论语》本身,已经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扭转的了
在陈守、蒙恬、李信、陈风在为了汉廷的长治久安而顶风冒雪、四下奔赴、大开杀戒之时。
陈胜这个大王,并没有在陈县一边听乐、一边看舞的享受。
他也在努力,比他们还要努力……
在他以外王内圣之道,铸就自身武道真意之后。
做大王,既然是他的工作。
也是他的武道修行。
某种以上,很有点“知行合一”那味儿。
可即便是他已经如此努力,但是有些问题,他依然无能为力。
比如异族觊觎的问题。
无论是摇摇欲坠的北疆防线,还是近在迟尺的南疆防线,陈胜都没有任何十拿九稳的应对之法。
他现在也只能寄望于兵圣和廉颇这两位老人家,能再撑久一点。
这很残忍,这两位老将军都为九州人族征战了普通人的几辈子,他们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可陈胜自问,现在也只有这两位老人家尽可能的多给他争取一点时间,他才有可能,在某一方真出现问题的时候,接过他肩上的重担。
再比如对于九州正处于小冰河期这个推测。
近两年九州东南方的天气变化,都无疑在告诉陈胜:‘你猜对了!’
但这种事,陈胜当然是希望自己猜错了……
可客观现实是不会因为主观意识而改变的。
就好比眼前这场雪,看着纯白无瑕、讨人欢喜。
但陈胜很清楚,大雪每多下一日,那些虎贲军团还未来得及抵达的郡县里,都有大批无力越冬的老百姓,长眠不醒。
陈胜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割裂!
他的系统、他的武道,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的向他灌输“人力可以胜天”的观念!
但他九州经历的许多事,却又一直都在周而复始的告诉他“人力岂能胜天”?
他桀骜不驯,他发自骨子里的不想吞这口腌臜气!
但现实却是,他除了忍气、吞声、认命,再也找不到其他与自己和解途径。
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常常在想,自己当初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不是不该那么鲁莽冲动的反抗黄天?说不定和太平道一样供着黄天,给黄天当狗,就能风调雨顺呢?
活命嘛,不寒碜……
不,寒碜,很他妈寒碜!
人怎么能为了活命,去跪一个视自己如猪狗、屠戮自己同胞性命如割草,连人性都没有的玩意儿呢?
那他妈不是人奸吗?
再一次想到这里,陈胜仍忍不住,神色阴鹜的透过车厢的栅栏窗看了一眼窗外阴霾的天际。
‘迟早给你开个大眼!’
‘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