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王,子时,曲阳、淮阴之徐州黄巾贼军,突然对我良成、僮县大营发起进攻,战况激烈……”
喧嚣的喊杀声中,传令兵极力压低了声音焦急的低吼道。
显然,连传令兵都知道这是一个对他们极其不利的坏消息,不能让其他人听见,不然会动摇军心。
但令他始料未及又喜出望外的是,大王与上将军听到这个天大的坏消息,不但没有露出任何惊慌、恼怒、不知所措的失态之色,反倒齐齐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一样。
这名传令兵见了他二人的笑脸,那颗七上八下的忐忑了一路的心脏,顿时就安定下来慢慢落回了胸腔里,脑海中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想道:‘难怪别人能做大王、做上将军,而你只能做个跑腿儿的大头兵,瞅瞅你自个儿这熊样儿,再瞅瞅人这临危不乱的大将风范……’
传令兵抱拳退下。
陈胜解下腰间纯钧剑,双手扶着剑柄拄在木地板上,夜风掀起他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任嚣这一套连招,衔接得很不错啊,前线一动手,这边跟着就来了,若是我们预先没有准备,兴许真就叫他一战而定了!”
若是他们事先没有准备,突然被这么一股奇兵杀上门来,方寸大乱那是肯定的。
有甲打无甲的优势有多大,同样也是劫营行家的陈胜,可太清楚了。
莫说成军不久的第二军,就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第一军,要想在无甲打有甲的情况下稳住阵脚,都得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在那样焦头烂额的情况下,再接到前线开战、状况激烈的战报,无论统兵的是陈胜还是蒙恬,都将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壮士断腕,放弃先前的所有布置,在三座大营中心重新挑选一个集结点,命令三座大营的所有将士不惜一切的向那个方向突围,先集中兵力之后,再另作他想……
千万别抱有什么“中军大营溃败就溃败了,只要前线的南北大营能稳住阵脚,就无损大局”这么幼稚的幻想。
中军乃大军首脑、心脏,你说前线两座大营的将士正与敌军交战打如火如荼呢,突然得知后方的中军大营都已经被敌军连锅儿端了,会作反应?
会崩盘得比被突袭的中军大营还快!
什么?
咬紧牙关硬挺着不跟前线大营求援?
敌军十几万人十几万张嘴,还须得着你主动开口求援?你这儿不需要援兵,他们都会主动替你告诉你麾下的将士“快别打了,回头看看吧,你们家水晶都没啦”!
而即便是三军皆能稳住阵脚突围至指定地点合兵一处,也将要面对后勤补给线断绝、敌军呈四面合围之势分布的绝境……
这就是任嚣的如意算盘。
这就是任嚣的环环相扣。
看似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神来之笔,但着实致命!
陈胜扔下兵临城下的张良,和即将抵达的王翦,亲临下邳坐镇中军与任嚣对垒,自诩已经很抬举他任嚣了。
但而今看来,他显然还是太低估了任嚣……
他站在如今的位子,纵观任嚣自起兵以来的每一战,恍然发现,任嚣虽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耀眼战绩,但他自起兵以来无论面对谁,都不曾有过伤筋动骨的溃败!
而任嚣的对手,是蒙恬、嬴政,是李牧、周勃,无一庸手!
这或许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
蒙恬听不懂什么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但结合当前的局势,他不难领会其中的含义。
局势按照他们推演的那般走了。
那他也该按照既定计划登台了!
他理了理甲胃,正色的向陈胜抱拳道:“大王,末将下场了!”
陈胜颔首:“做戏做全套!”
蒙恬:“大王之嘱咐,末将岂敢向忘!”
陈胜:“那我便备好庆功宴,等你凯旋了!”
蒙恬:“绝不令大王失望!”
说完,他按着腰间宝剑,匆匆走下将台。
不多时,五百精骑便卷起阵阵暴烈如炸雷的马蹄声自将台左右奔出。
五百精骑前方,蒙恬手持一杆丈八青铜战戈一骑当先,气势彪悍如勐虎下山:“红衣军蒙恬在此,二三子随我杀敌!”
他咆孝着纵马一头冲进涌入大营的黄巾兵洪流之中,手中长戈划过一道宛如天边狼牙月的凛冽寒芒,好似农夫割麦子的镰刀般,一击割下十数颗人头。
周遭的众多二军将士,无论是有甲在身的主演、还是无甲在身的群演,见状无不气势大振,齐齐举起兵刃仰天高呼:“杀啊!”
他们在各自军官的率领下,从四面八法汇聚的那五百精骑的身后。
有甲在身的主演在前方,列阵直撄黄巾洪流的锋芒。
有兵刃在手的群演在后方,凭着一口悍不畏死的血勇之气给前方的袍泽查漏补缺。
无兵也无价的龙套在更后头,满地乱窜的找家伙事儿,实在找不到趁手的家伙事儿,举起快块马桩也在嗷嗷叫的往前冲……
“溃败”之势渐止。
好似蚁群炸了窝一样的杂乱营盘之内,终于渐渐显现出泾渭分明的敌我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