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吴广从怀里取出钱袋,低头数钱:“请问军爷,咱兄弟十二人所乘骑之驽马,需要缴纳多少清洁费……”
谈起正事,年轻军官登时便将脸上的笑容一收,正色道:“依照环保司最新出台的条例,上等马一匹二十两、中等马一匹十两、下等马一匹五两,列位所乘骑之马匹,肩高七尺、蹄大如钵,皆属上等马,依环保司条例,虚缴纳银二百四十两,请问足下是缴纳黄金还是白银?”
说完,他板着脸将手往前一摊:给钱!
吴广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一本正经的年轻军官:你确定你没有乘十?
年轻的军官笃定的回了他一个眼神:我确定我很诚实!
吴广张口欲言,欲言又止,止复欲言,憋了好几息,才憋出一句:“咱能理解为何要缴纳清洁费,但为何上等马与下等马之间的差价,如此之大?”
他们所乘骑的马匹,的确都是可作战马之用的高头健马,但若真要论价值,一匹马一百五十两也就顶天了!
一百五十两一匹的马,你们帮忙铲铲马屎,就要收我二十两?
是铲屎的铲子是金子做的,还是铲屎的手是金子做的?
年轻的军官熟稔的张口就来:“上等马吃得精细、吃得多,拉的马屎也又臭又多,清洁费自然也比下等马更多,你没见到咱陈县的街面儿有多干净、多整洁吗?这可是派遣了百十人一日两扫除、三日一冲洗,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这么洁净的环境,不但住起来舒心,还不易害病,你说你们的马匹要是进城,屁股一撅就拉一大堆、腿一抬就尿一大泡,臭烘烘的不说,还容易滋长蚊蝇,传播病害,你说你缴纳这点银钱多吗?要我说,一点都不多!”
“要实在不愿意交这个钱,我们也不勉强啊,你完全可以将马匹暂时寄存在我们保安团这里,只出个草料钱就成,我们修建的马棚,又高又大又明亮,不但也有人每天打扫,还都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保暖,隔三差五还会有专人焚烧名贵草药灭杀蚊蝇,保准你的爱马住进去,宾至如归、流连忘返,你要肯加钱,我们还能保证你的爱马住进去吃得比人还好,并且派人定期帮你遛马,保管你取走爱马时,长得比它住进去时还好……”
这似曾相识的言语,吴广用脚指头思考,都能猜到是出自谁人之口!
不愧是你啊大兄!
都是当王的人了!
不但还有心情来操持这种微末小事,还操持得头头是道!
我要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都快被你这套说辞给唬住了,心悦诚服的将马匹交给保安团暂管了!
对此,吴广的决定是……
他从钱袋里取出一块鸡蛋大的银锭,放入年轻军官摊开的掌心里,肯定的说道:“我们寄存,按照最好的草料喂,请务必将它们都喂得比现在还要健壮!”
年轻的军官卷起手掌握住银锭,笃定的重重点头:“放心,养马,我们保安团是专业的!”
十二匹高头健马,就这样被保安团的士卒们拉出了城。
衣锦还乡的吴广,也就这样从骑士变回了步卒。
他才刚进城,还连一个熟人都没能遇见。
萧瑟的北风吹过。
十二名骑士站在空荡荡的城门内相视苦笑……
……
入城后,吴广径直去了猛虎武馆面见陈丘,明面上是游子归乡、拜见叔父,实则却是去与陈丘商议千机楼冀州分楼的开拓事宜。
直到夜幕降临之后,他才再也按耐不住心头激动,向陈丘告辞后起身跳窗跃出猛虎武馆,捡着小路、避开人眼,朝着陈家大院奔去。
然而他前脚才踏入长宁坊,后脚就被一名黑脸的玄甲大汉给捏住了后颈脖,像捏小鸡崽子一样的原地提起来抖了抖,在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的利刃之后,才取出灯火照着他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的打量,还不住捏他的面皮。
吴广很清楚这是必经的流程,乖巧得跟个捣蛋被爹妈抓了个先行的熊孩子一样,任由这名黑脸大汉折腾。
好一会儿后,黑面大汉才熄灭了灯火,随手就将他扔进了长宁坊的坊门内。
等到吴广稳住身形,回过头望去的时候,原地哪还有黑面大汉的影子?
自始至终,黑面大汉都未发一言。
既未曾询问他姓甚、名甚。
也未曾询问他这么晚了来长宁坊干甚……
只是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身上有无兵刃,以及查看他的面容,然后就放他过关了。
这种反常的举动,令吴广知道,大兄不但早就已经知道他回来了,而且现在正在等他回家。
他迈开双腿,雀跃的向着陈家大院发足狂奔。
虽然他在陈家大院内拢共也不过只住了四五个月。
虽然他离开陈县已有六月之久,足迹遍布陈留、甚至还在冀州邯丹附近盘桓过月余之久……
但他走在这条路上,却熟悉得像是他今早才离开。
寒露过后的陈县,夜晚已经冻得呼气成雾。
是以哪怕眼下天黑才不久,长宁坊内就已经是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御寒了。
长街静悄悄。
看不到一个人影。
也再没有任何人跳出来阻拦吴广。
虽然他的职业本能告诉他,周围有千百双眼睛盯着自己……
但他不怕,也不在乎。
转过一个街角。
一盏温暖的灯笼,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看着那盏灯笼,吴广不由的放慢了脚步。
陈县好像是变了。
又好像是没变。
就像是他今早才离开,入夜便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