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老者似是毫不介怀,眯着双眼笑吟吟的说道:“万相爷,孤与诸公正在议论颍川之变,想请问万相爷有何高见。”
“颍川之变?”
皓首老者一脸诧异的扭头四顾:“颍川发生了什么变故?难不成颍川也闹粮荒了?那就速速拨粮振灾啊!”
此言一出,宫中群臣齐齐脸色微变,纷纷低着头颅,沉默不语。
魁梧老者睁了睁眼,旋即又眯起双眼,笑道:“万相爷多虑了,颍川并未受旱情波及,孤与诸公所议,乃是陈郡乱臣贼子引兵攻打颍川之事,孤与诸公一致决议,遣兵平叛,而今就看万相爷的意思了。”
“哦,原来这就是颍川之变啊!”
皓首老者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旋即一伸手,说道:“拿来吧!”
魁梧老者微微皱眉:“何物?”
皓首老者诧异的看着他:“当然是兖州牧的请军平叛奏章啊!无有兖州牧的奏章,本相如何启奏陛下?无有陛下的旨意,三司九衙如何运转?不会吧?堂堂魏王殿下,不会是想要罔顾国法,私自调遣兵马吧?”
寂静!
巍峨堂皇的春秋宫内一片寂静!
所有的文武臣工,都将头颅埋得更低了,唯恐惊扰了两位巨老的日常斗法,殃及池鱼。
“呵呵……”
魁梧老者不咸不澹的笑了一声,微微抚须道:“万相爷不亏是孟子高足、儒家大贤,圣贤书的确是读明白……只不过,朝廷行事,当以社稷爲重、万民为要,岂能抱陈守旧,因噎废食?更何况,立法为牧民,若朝廷收法度所限而置万民于水火,岂不是与立法的本意南辕北辙?”
“再者说,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若苦等兖州牧之奏章,只怕等吾王师抵达陈郡之时,那陈郡乱臣贼子已然又是一个张平!”
“若令战火殃及京畿之地千万黎民百姓……这个责,谁人来担?”
“是万相爷担,还是你儒家一门担?”
皓首老者拢着双手,面色澹泊如雨后青山,没有丝毫受魁梧老者所恫吓的意思:“法度制定出来,就是遵守的,今日魏王殿下有十万火急之务,便逾越法度,明日他御史大夫有是十万火急之务,也跟着逾越法度,长此以往,朝廷法度还算个屁?”
“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若连吾等蒙皇恩、食君禄之人,都视朝廷法度如无物,还有何颜面去令九州百姓遵纪守法?”
“至于魏王殿下所说的,谁人担责一事,并不在老夫所思之内。”
“老夫承蒙先帝礼遇,入朝为相,自当殚精竭虑,为我大周计、为天子计……”
“若天子认定老夫渎职,自会除老夫相位,不劳魏王殿下为老夫忧心!”
魁梧老者眯起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皓首老者。
皓首老者拢着双手,再一次垂下眼睑作睡眼朦胧状,视魁梧老者刀子般的眼神于无物。
“啪。”
龙纹酒爵在魁梧老者的掌中碎裂,浓郁的酒液流了一地。
他面色铁青的徐徐起身,一字一顿道:“孤这便去向陛下请旨!”
皓首老者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解,那陈郡逆贼到底与这老匹夫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令他不惜退步还权,也一定要即刻派兵围剿陈郡。
但他与魁梧老者的立场,令他不可能问出口,当即只是伸手朝殿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澹澹的说道:“那老夫便等着魏王殿下持圣旨以令三司九衙!”
魁梧老者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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