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崩了。」
徐阑一怔,头一回如此失魂落魄地对着床上的躯体大喊。
「陛下,主子!」
这一喊,守在殿外的徐皇后和太子都匆匆闯入。徐皇后已经情绪失控了,扑到床边抱着秦胥的手臂嚎啕大哭。而太子秦和怔怔的站在身后,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突然,秦和把徐阑从地上拽了起来,沉声喝道:「快去,去救丞相!」
徐阑看了看时间,心底暗道不妙。
秦和晃着他的肩膀怒道:「快去啊!快马加鞭,还来得及!」
「是。」
刑场
陈绍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看他这满面春风的模样,显然是心情十分愉悦。只见他擦抚着手里的令箭,嘴角愈发上扬。
「还有多久?」
一旁的官员看了看时间,拱手回道:「还有半刻钟。」..
正午的阳光撒在薛继的身上,他站立在刑场上,看着远处皇宫的方向,也不知为何,心里一揪一揪的作痛。
一滴汗珠从额头顺着鼻翼流下,滴在了刑场的地面,很快就被炎热的天气蒸干了。
突然,耳边传来了钟声。
薛继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远处。
这是丧钟!
「不好!」陈绍听见声音,顿时大惊,也顾不得到没到午时三刻,直接将手里的令箭掷向地面,高声喊道:「行刑!快!」
一旁的官员听见丧钟声响都已经愣住了,再听陈绍如此仓促下令,更是惶恐不安。
「陈大人,时辰还没到呢……」
陈绍仿佛已经听到了不远处急促的马蹄声,再顾不得什么表面上的功夫,指着身旁的官员破口大骂:「管他娘的时辰!圣旨写了要他死!陛下都驾崩了,还不送他去陪一程吗!」
薛继身后立着的两个官员摁着他跪倒俯身,那刽子手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看了看陈绍,又看了看薛继,终于灌了一口烈酒,扭头喷在了刀刃上。
手起,刀落……刀到底还是没落下。
「刀下留人,圣旨在此!」只见一骑快马闯入刑场,徐阑抽出腰间佩剑快狠准地飞向刽子手举起的刀,将那刀打落在地。
陈绍眼睁睁看着差一点就砍在薛继腰间的刀被打飞出去,猛的扭头怒视徐阑:「徐大人,你这是何意!」
徐阑看了一眼刑场边上的日晷,沉声质问:「我倒想问问陈大人这是何意,未到午时三刻提前行刑,你有违大周例律!」
陈绍无言以对,
只能死死的盯着他手里象征着圣上亲临的令牌,眼中只剩下怒火和恨意。
徐阑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面朝观刑的百姓,高声宣道:「先帝驾崩,立下遗诏,赦免丞相薛继,准其告老归乡,薛氏一门恢复姜氏!」
话音落下,徐阑上前蹲下身子要替薛继解开锁链,却被他抬手拦下了。
「来不及了。」薛继动了动嘴,吐出了四个字。
徐阑这才发现薛继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唯独嘴角上扬,流露出几分欣慰。
「你这是……怎么了?」
只听见一旁的陈绍仰首大笑,笑的不能自已,只看那神情,仿佛已经接近疯癫,叫人毛骨悚然,望而生畏。
薛继喘着气稳住声音,艰难地说道:「他早就料到了,他不会让我活过午时三刻。」说话间,隐隐发黑的血迹顺着他嘴角蜿蜒流下。
徐阑扶着他的双手不住颤抖,张口时带着一丝试探的口吻:「他下毒了?」
薛继点了点头,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心里还忍不住自嘲——陛下、王爷、秦胥,到最后还是我来陪你走着一程,你说你这么多年的猜忌……又是何必呢。
徐阑轻手轻脚的松开了薛继的身体,有些不忍地看着他合上双眼,缓缓倒下。一时怔神,好一会儿才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徐阑从袖中取出一物,一把被烧的隐隐发黑、雕金龙的匕首,将它轻轻放在薛继的身边。
缓了一口气,徐阑站起身,目光之中透着寒意,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令牌,沉声下令:「即刻将刑部尚书陈绍押入刑部大牢!」
那些看懵了的官员终于如梦初醒一般上前押住陈绍,这位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监斩官,转眼间就被押进了囚车。
或许正如薛继所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一点冰霜落在手上,徐阑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略显阴沉的天空。
长宁十九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异常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