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家宴这就陷入了窘境,薛继言语之间恭敬谦和,没有顶撞薛尧,却又让人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连借题发挥吵起来的由头都没有。
薛祁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一声,眼中依稀可见凌厉的寒光。「清之,官场上那一套就别带进家了,我与父亲不是没吃过见过,你这膈应谁呢。」
薛尧眉头紧锁,接着话又道:「当年朝廷打胡戎的时候陈游可没少出粮,这多少也算是个功绩?给他这少爷谋点儿好怎么还这么难呢!」
薛继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是不想摆什么官老爷的架子,可是眼下这情形实在逼人太甚了……
「当年征粮,江南江陵数十家商贾都征了,难道谁家公子入仕朝廷都要许以官位?」
「再者,战后朝廷调低了商税,这事还是陈大人……子良兄亲自奏请的,父亲难道不知?」
「陈伯父要是真想靠钱粮买官,叫他等朝廷下回开战再说罢。」
薛尧被堵得脸色铁青,刚想张口训斥,常氏拦下了。
「行了,十几年了孩子好不容易回家来吃顿饭,老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几十年父子了就不能消停会儿。」
劝是劝了,可眼前的僵局总得有一个人先低头。薛尧是长辈,要他先让步是绝不可能,可薛继到底是固执脾气,如今又身在高位,让他拉下脸来……也是难事。
常氏朝他几回眼色,薛继却低头看着桌上的碗,不说话不搭理,权当不知道。
就在此时,薛继胳膊上一疼,下意识要‘嘶"一声,却又顾忌着面子,硬生生给吞了回去。一抬头,坐在他旁边的薛祁已经没了耐性,眼中带怒。
薛继纵使万般无奈也不敢再甩脸色了,硬着头皮端起桌上的酒杯,站起身来朝着薛尧稍稍欠身:「方才是孩儿的错,不该在家里说这些,父亲切莫动怒。」
经这么一闹,席间就只剩下常氏时不时对薛继嘘寒问暖,薛尧只管问薛祁生意上的事,气氛说不上紧张,却已经是尴尬至极,到最后算是不欢而散了。
薛继前脚刚出薛府,后脚薛祁就跟了上来。薛继微怔,心里犹豫了片刻,挥手示意王衢先送夫人他们回去了。
「兄长,有事?」
薛祁朝他挑眉轻笑一声:「怎么,如今这么不愿意跟家里人说话?」
薛继神色如常,颔首应道:「大哥这话说的,只要不是为难我,我怎么会跟家里人生疏?」
「父亲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我也没说他为难我。」
本就算不上融洽的气氛又尴尬了几分。
薛祁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他心里清楚,他替薛尧说再多都没用,陈绍本就是一个让清之反感的点,更何况牵涉朝廷之事,商人不该插手。
犹豫再三,说出口时就只剩一句:「这几天多来家里陪陪母亲,你几年也回不来一次,母亲很想念你。」
薛继稍稍一愣,一反应过来便应下了。「好。」
薛继照着兄长所说,在江陵的近十天里几乎每天都回家一趟,还把一双儿女留在薛府住了几日。常氏自然是欢喜极了,至于薛尧,他嘴上虽然不说,却不难发现他眼睛里藏着的笑意。
这一趟回来借的的公差的由头,薛继怎么也得做个样子办点儿实事,他查访了城中几家生意,夜里写了奏报便要让人送回京城。
奏疏递出去不久,只怕是还没到御书房的桌案上呢,就有一人持符匆匆赶来江陵,这人没往知府衙门去,直接到了薛继的宅院门口。
「下官尚书省郎官,求见薛大人。」
王衢一听此言,忙引人进了门往正厅去,正好薛继刚从外边走廊
上过,看见这二人稍一皱眉,随即招手示意:「去书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