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渝愣了,犹豫了半天不敢上前,下意识扭过头看向了前边的张甫。
自从黄笙之事爆发之后陛下身边再没带过贴身宦官,张甫身为丞相,是此时离秦衡最近的人了。
不只是陈渝,满朝文武数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张甫面对此情此景自然也是措手不及,上前到了台阶下,又试探着唤了一声:「陛下?」
这一回还是没有动静,张甫再等不得了,提起衣摆急忙上了台阶半跪在龙椅前,伸出手扶起座上的秦衡,仰着头查看起他是什么情况。
秦衡的面色比方才还白了许多,唇上几乎不见一丝血色,额头上、脖颈侧、鼻翼两侧,全是汗水,眼睛紧紧闭着,不知是说不出话来还是已经昏迷了。
「陛下,陛下您……」张甫声音一出,还未说完话,就觉得手上沉了许多,再一看这人已经向他倒下来。
张甫急忙将人接住了,一面朝着下边喊道:「快喊人进来!传太医,将陛下移至暖阁!」
下边顿时炸开了锅,要传太医?联系起去岁齐贵妃一事在京中传出的流言蜚语,都猜到陛下必定是出了大事。有甚者目光已经不自觉往殿前两位王爷身上瞟,心里指不定算计了什么,早早寻思起站队的事儿了。
安王已是忧心忡忡揣着手想上前看看,可张甫挡在了秦衡身前,外边刚刚跑进来几个小太监又将人团团围在其中,他根本没法靠近。
宁王稍显得镇静些,心里头却不平静。虽然说秦衡龙体如何他心里有数,可是近日当廷昏迷……必定要引起众人议论,母妃谋害圣上一事又是上层官员人尽皆知的秘闻,这局势恐怕要对他不利。
再者,他原以为换了太医为秦衡调理,他身子再弱活也应该是可以的,却不想今日突然在殿上昏迷,若真是时日无多……这可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啊。
不过一会儿,御前伺候的下人就将秦衡移驾去了后边暖阁。张甫眉头紧锁,神情极为严肃,站在百官之前目光扫过殿上众人,最终沉声吩咐道:「赈灾之事由户部拟定再递送中书省准备下发,浦州流寇之事全由兵部负责无需上报。江大人、容大人,二位虽老夫到御前等候,其余诸位散朝罢。」
张甫说罢也不做逗留,率先离开了大殿。宁王看了看上边空着的龙椅,转身便要离去,不过迈出两步,目光落在薛继脸上停滞了片刻。薛继会意,匆匆跟了上去。
宁王一路上一言不发,到了宫门外才停下脚步,转身回过头来:「你到我府上来,兵部的事让章怀恩多费心。」说罢上了马,自顾自扬鞭远去。
薛继眉头微微一皱,回身一看,远处章怀恩正朝他走来。
「章大人!」薛继伸手朝他挥了挥,等人到了跟前才道:「王爷让我去一趟,兵部的事儿您受累了。」
章怀恩是粗人,却不至于全然没有脑子,光看方才殿上的情形就知道,这是要出大事。江晏既然留在了宫中,那王爷召薛继去也是情有可原。
「去吧去吧,抄数的活儿我可给你留着,回来你也得照做咯!」
宁王府
薛继进了门到正厅时,宁王已经坐在上首盘起了沉香木手钏,见着薛继朝他拱手施礼,也不言语,只扬了扬头示意他坐下。下人机灵的紧,匆匆奉上了茶水,随后又都退下了,只留二人坐在堂中。
「王爷,陛下龙体究竟如何?」
薛继这一问正是宁王想知道的,这关乎下一步棋如何落子……可此时他也不知细情,要等江晏从宫中出来问过才知。..
薛继只看他神情就能揣测一二,心里又担忧起另外一件事来。
「王爷,此事安王本该不知,咱们是占了优势才对。可今日丞相留下江大人的同时还留
了容大人……让安王知道了其中之事,这优势可就没了。」
宁王手里盘着串的动作突然停住了,稍稍抬起眉眼看了看薛继。「不对,张甫是谨慎之人,他知道朝中现在是什么局势,他不可能轻易将父皇的情况传出来。」
薛继闻言一怔,不错,张甫是陛下的心腹大臣,又怎么可能算不到朝中党争?可若是张甫瞒着不言,安王是无从得知了,宁王不也被蒙在鼓里?
宁王猜到他必定会这么想,于是又说道:「不,除了张甫,还有太医院呢。」
这一点就透,太医院里本就有宁王的耳目,再加上之前为陛下调理的太医与宁王相熟,要套出点儿什么也不算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