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挑了头,席间的气氛终于放松了不少,待崔宛兮再进来的时候三人已是谈笑风生相谈甚欢。
若说前些天宁王还对薛继心里有疙瘩,因陈渝与他的关系而起了隔阂,今日两人一见面,还什么都没说呢,就都放下了。
心里头思索了一番,宁王记起一件事来,这就突然放下了酒杯:「我险些忘了,我府上添了小儿平日里是半点儿静不下来,先生总夸薛琛悟性极高,我还怕就此耽误了他学业,正好你回来了,晚些到我府上去接他罢。」
「多谢王爷这些年的照顾,应当是薛琛叨扰了王爷王妃罢。」薛继闻言,忙拱手道了谢,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宁王替他照顾儿子这么几年,心里自然是感恩的,可薛琛这么小年纪就与盘根错节的朝廷沾染上关系,将来的路只会更复杂,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宁王就没把这往心里去,与他对饮了几杯便什么都不算事儿了。两人把酒言欢,越说越有兴致,越说越没边,一边说着还不忘举杯对饮,好在这酒不算烈,饮下小半坛了也没觉得有醉意。
徐阑先放下了杯子,他向来心思细腻,这会儿宁王和薛继二人是越说越偏,与朝堂之事几乎沾不上边了,再不拽回来,恐怕这两人真能忘了谈正事。
「王爷,您今日召清之来这儿可还有正事儿呢,怎么说着说着还能忘了。」
「对对对,汝卿不说就真忘了。」提及此,宁王放下了手里的酒壶,停下了正斟着酒的动作,转而握住了一旁的折扇,点了点桌面。「你也知道,前两年本王出了些事儿。」
薛继见此,也收起了酒兴,面色变得严肃了些。他虽久在乾州,可京城的消息从来没断过,这些事情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就是其中紧要处……还真不好说。
宁王也不等薛继言语,从他神情中就看明白了,于是继续说道:「本王也不瞒着你,去岁岁末母妃并非什么突发疾病突然薨逝,是父皇亲手赐了鸩酒,是谓留子去母。」
这也是薛继猜到了的,若是宁王避讳不肯言倒还好,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他反倒不知如何接下去。「王爷您……」
这一张了嘴又犹豫起来,迟疑了半晌也没说出那后半句节哀。打实说,留子去母,就是给了宁王机会,论来论去这未必是哀啊。
宁王猜到了他想的什么,却没动怒。天家子嗣的心到底是凉薄了些,见惯了骨肉相残的事,母妃去世时也就是起初觉得悲痛,真等人入殓下葬了,回味起来想的还是金銮殿上那点事儿。
「不必忌讳什么,就事论事。」宁王声音一沉,接着说道:「父皇既是做出这种选择,必定有他的考量。」说罢,又将目光停留在了薛继身上。
薛继明白他的意思,接了他的话道:「陛下有意给王爷机会。」
「是也。」
薛继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凝重:「可是陛下同时也给了安王机会。」
宁王挑眉看他,不置可否。
薛继垂下了目光,盯着手中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的酒杯:「那王爷的意思是?」
「我问过那太医,即便是停了祸根,父皇也没多少时日了,此事旁人还不知。」宁王说出这话时莫名的平静,只觉心里如死水一般。
薛继对齐贵妃所做之事略有耳闻,自然也明白了宁王说这话的意思,时日无多,早做准备。
倒不能说他冷漠无情,他若重情重义,或许明日紫宸殿上坐着的就是安王了。
「兵马司在您掌控之中,何况您还有自家的兵马,这应该不是难事。」薛继说着看了他一眼。
宁王却并不满足于此,摇头叹息又道:「再硬的刀也怕这悠悠众口,若是能顺理成章,何必做成篡权夺位?」
想顺理成章,一来是在秦衡有生之年昭告天下册封太子,二来就是在他驾崩之前立下遗诏。如今看来,秦衡根本没有立太子的打算,能期盼的就只有第二条了。
薛继皱紧了眉头:「张甫此人,有可能动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