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青无趣了,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引得薛继狐疑看他:“元儒兄,该不会是店家让你来劝我吧?”
“哈哈哈!怎会,清之说笑了!”
“那你为何自己不买?你方才明明就在人群中……”
季白青抬手打断了他,轻笑了一声,朝一楼角落望去,随后又看向薛继。两人相视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隔岸有垂钓者。”
“清之慧眼。”
不知什么时候起,楼下的人群渐渐散去,声音也越来越小,店家派了伙计随几位买下考题的回府取钱财,一时间闲庭竟空了下来。桌上茶具还未撤去,转眼人走茶凉,整个闲庭也就剩下角落里张甫与江晏二人,二楼雅座薛继和季白青二人。
两桌人都坐着不动,二楼的在看一楼的,一楼的也时不时望向二楼的。店家自顾自记好了账册,抬眼一看两桌人竟还没走,也是纳闷,直呼奇了。
江晏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儿,凑近了些,小声催促:“子道,差不多了吧?”
张甫不紧不慢品着茶,看了他一眼。“你说……他们察觉出来没?”
江晏又抬头望去,啧啧轻叹,随即沉声道:“必定察觉了,他们也看着咱呢。”
张甫轻笑:“那不急,再等等。”
转眼晚风悠悠,夕阳西下,两桌人竟是在闲庭里赖了一下午,谁也不愿走。
“元儒兄,天色不早了。”
“我以为清之舍不得走?”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起身了。
店家见状清醒了不少,好家伙!这两桌人较了一下午劲儿可算有一边认输了,好事好事!
下了楼梯,似是不经意间路过了张甫与江晏身侧,薛继余光扫过两人腰间,却没有发现什么能辨出身份的物件。季白青跟随在后,都看在眼里,擦身过时不死心又看了一眼,正对上张甫深不可测的眼睛,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才出闲庭的大门,薛继放慢了脚步。“元儒兄,有什么顾虑不能直言呢?”
季白青被他看穿了心思,面上挂不住,讪讪回道:“我原以为清之兄是自有打算要等人都走尽了再与店家商议……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清之莫怪。”
薛继暗自可笑,何止是他,方才角落那两人也是这么想的吧?这些人想的来来去去不过是他知道了考卷是真,又拉不下面子明里争抢,故而要等人都散了才和店家暗地里交易。
“那你呢?若不是那二人,你想买吗?”
闻言,季白青不由得苦笑,长叹了一声。“想,怎么不想。”
此言一出,倒是原先高看他一眼的薛继愣了。还以为是与众不同的,没想到……想必他看错人了。
季白青察觉人目光变了,忙继续说道:“并非你想的那样!我这已是第三次来赴考了,先前两次都未得意,难免有些心急!不过不瞒你说……我家中虽有些底子,却也供不起三千金这天价。”
三次,那就是六年了,看他样子三十出头,这时候还没踏上仕途确实是迟了。可跟那些头发花白还在榜前痴痴望着的老秀才,三十岁算不上老,六年也算不上长。
“元儒兄大可安心,今日绝不是白来的。”
言下之意,必有所得。
两人拱手道别,各自回府去。
之后数日薛继没再出来晃悠,听人说圣上下了诏,本届科举考官再添一人,除去先前尚书令中书令二位大人以及吏部诸位官员,又加上了褚邱。
褚邱何许人也?本朝丞相,位高权重,深受陛下倚重——是传言。传言还有道,丞相褚邱与太子秦充来往极其密切,朝中各部各省官员不少投在丞相门下,或好言谄媚或奉上古玩奇珍,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位丞相大人,那必定是——只手遮天。
薛继闻言,咂舌不已。
当他站在考场外,看丞相面色严肃坐在前方,身旁几个下人奉茶伺候着,仿佛这人翻手能改阴晴覆手能挥云雨……
一时间野心在滋长,不知不觉心思深处埋下欲望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