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里的临仙阁,少了夜晚的歌舞升平,似乎连那女子的脂粉香亦淡上了几分。
前来赏曲玩乐的客人,已是散尽,便是连阁中女子也鲜少出现在走廊处,眼下也就只有两人在这冷清的临仙阁内走动。
“苏公子,你进去后好生劝劝姑娘,这身子又不是铁打的,这不吃不喝的,怎么受得住!”
琉璃领着苏华穿过走廊,来到安歌房间的门口,也不急着开门,反而往四周扫了几眼,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似乎生怕房内之人听见一般。
“怎么回事?”
闻言,苏华皱了皱眉头,担心地往房内看了一眼,只是说话间牵扯到嘴角处的伤口,声音有些模糊。
“唉,也就苏公子对我家姑娘上心。明知姑娘有心事,昨日三娘还强着姑娘接客呢。”
琉璃一顿,脸上挂上几分为难之色,轻轻开口道:“而且奴婢只是伺候姑娘的粗人,姑娘又怎么会向奴婢倾诉心事呢!苏公子莫要将这话告知姑娘,免得姑娘说奴婢多嘴多舌,毕竟姑娘不喜她人为她操心。”
苏华闻言神色更冷,摆了摆手示意琉璃下去。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嘴角上指腹的摩挲带来了几分刺疼,苏华抿了抿嘴唇,似乎嘴上的伤口会因此而消失一般。
“吱呀”
眼前的门突然打开,一股清淡的脂粉香味飘然而至,苏华猛地抬头,只见眼前那鹅黄倩影亦有些惊讶,一双娇媚的桃花眼中因惊讶而多了几分活络之气。
只是,苏华并没有忽略佳人日渐消瘦的身躯,蒲柳般的身躯似乎要随风而倒,让看者不免生出几分疼惜。
“苏公子,怎么站这了?我还以为是琉璃那丫头贪玩,误了公子的时辰。”安歌抬头看着苏华,竭力让声音平静。
“无事,方才不过是突然想着事,便一时呆站着罢了。”苏华淡淡一笑,握住门框上的柔荑,轻声说道。
“公子,脸上的伤……”安歌突然发现苏华脸上的伤,忙开口问道。
苏华摇了摇头,轻轻搂住眼前的佳人往里间走,道:“不过皮外小伤罢了,不下几日就可痊愈了。”
怀中的安歌突然低下了头,肩膀有些轻微抖动,微弱如蚊蝇的声音传来:“可是因为端午那日之事……”
闻言,苏华一愣,不知为何,王暮颜倒在血泊时那张苍白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心中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感觉。
他与王暮颜自幼便相识,幼时他与王暮颜关系还是十分融洽,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俩一见面,便如同冤家一般吵个不停了。正如端午那日,他尚未反应过来,他的剑便穿透了王暮颜的肩部……
……
端午当日郊外的惜花亭,与人流熙攘的别君亭截然不同,仅有一片无际荒凉苍绿的野草,倒是辜负了惜花之名。
王暮颜靠着亭子的栏杆,失神地看着这一片苍绿,记忆深处的一个场景似乎要与眼前的场景重合起来了,两个总角小儿在这一片的野草中耍着,银铃般的童声充斥着整个惜花亭。
“小华哥哥,如果被爹娘发现我们偷偷跑出来,会不会被罚?”
“怕什么,有我在呢!若是你爹娘骂你,你便说是我诓你出来的。诶,这有朵小花,看……”
“哪呢?哪呢?”皱着眉头的小女孩瞬间便将担忧抛于九霄云外,忙凑过去与小男孩蹲着看地上的小花。
“笨蛋!这呢!”男孩扯了扯女孩的衣角,粘了几抹泥巴的脸上浮上几缕得意,继续道:
“看你平日不爱出门!连朵小花都找不到。”
“娘亲说,女子不可随意出闺阁,不然长大后会没人要的……”女孩弱弱地回道。
“你若是常常陪我出来玩,你没人要,我便要你,如何!”男孩生怕女孩不相信自己的话,话语落下后,还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真的?”
“真的!”
“王暮颜,你好歹也是一个千金小姐,怎么约小爷来这种荒凉之地!连杯热茶也没有!”
身后传来的声音瞬间将记忆的气泡击破,王暮颜猛地惊醒,紧了紧手心的香囊,有些慌乱地扭头道:
“你,你怎么突然就,就,来了……”
“哈哈哈,王暮颜你不是一向都是伶牙俐齿的吗!怎么见我来了就口吃了!可是在想着如何诋毁我!”
苏华嫌弃地踢了踢小路便上的杂草,继续道:“这什么破地方,弄脏小爷新裁的衣服,你故意约个这样的地方找不快!”
听着苏华的话,王暮颜眼中的慌乱早已冷静下来,仅剩一片黯淡之色,背在身后的右手已是抓的泛白,一阵平淡、冷漠、丝毫不在意的声音从她口中飘出:
“也是,让你这个大少爷来这,真是委屈你了。”
苏华看着莫名其妙的王暮颜,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也不多问,直入主题:“你此番找我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我竟不知苏家大少爷是个案牍劳形之人,让你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可真是委屈你了。”说着,王暮颜唇边不禁泛起一抹嘲笑之意。
看着一如平日的王暮颜,苏华觉得理所当然的同时,心中瞬间便冒火,忍不住还口道:“小爷我如何,也轮不到你这娇蛮的女子来评论。既然我已独自来赴约,你有话便快些说。这破地方我多待一刻亦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