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和熙的日光穿过竹子,零零散散地洒落在窗棂上,在这温暖的光柱下,隐约现出缕缕轻烟,伴着浓郁的药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呼”
“呼”
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小沙弥无奈地扭头看着靠在门框上的修远,勉强的挪动,难免牵动到身上的伤口,而且被戾气重创,体内法力犹如干涸的枯井,现下的修远与一般凡人还要弱上几分。
所以,修远那惨白的脸上,虽是竭力忍耐,但是身体是无法骗人的,只见其因力气后继不足,额上已是渗出阵阵冷汗。
“施主,宋施主就在这房中,但是她仍昏迷不醒,施主又何必急着过来瞧她,她又不会逃……”
说着,小沙弥突然噤声,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因为他看到了修远神色突变,眉目微冷地看着他……
只是,这冷如寒霜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十分短,短得他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瞪着眼睛看过去时,修远的视线已是越过他,停滞在身后的榻上。
榻上之人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贴在脸上,在洒落的零星阳光照射下,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只是,蓝布白花的粗布被子下,有着微弱的起伏,显示着榻上之人的生命气息尚存。
看着那双紧闭的双眼,不知是伤重所致,还是心中情感使然,一时之间,他的心中竟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如同胸口被挖出一个大洞,寒风正不断地往里灌……
突然,榻上那张白皙的脸庞变得迷糊了,修远的眼皮颤了颤,只见榻上之人竟缓缓睁开双眼,四目相对时,宋南柯本是灵动的眼神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悠远与沉寂,还有深藏于那一片幽深中的浓浓不舍与心痛……
毫无血色的唇变得鲜红起来,只是,朱唇微启之时,嘴角竟忽地流出缕缕鲜血,但是榻上之人似乎毫不在意,双唇动了动,微不可察的声音缓缓流出。
“公子,对不起了……”
这句话犹如青天白日下的炸雷一般,“轰”地一下在修远的脑中炸开,他如同瞬间坠入虚无,耳边寂静得仅剩他粗重的呼吸声。内心深处突然涌上一股澎湃的感情,汹涌的情绪似乎利刃一般,割得他的心脏鲜血淋漓……
微弱的话语余音消逝之际,那双满是不舍的眼睛竟似无力支撑一般,眼皮渐渐掩盖了悠远的目光,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修远双目失神地看着那紧闭的双眼,如同一道重击,瞬间便将心脏击成齑粉。他惨白的脸上僵硬非常,喉咙发出绝望的哽噎声。
突然,一缕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如游龙一般,在体内经络游走着,那铺天盖地的痛苦慢慢平息下来。现实世界的声音渐渐入耳,屋外的流水潺潺,枝上的莺莺啼叫,还有身旁担心的细语。
看着修远眼中渐渐涌上了活络之气,小沙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收回置于修远心脏处的小胖手,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施主真是吓坏小僧了,怎么突然就被心魔靥住了?幸亏小僧平日精于修炼,法力足以唤醒施主,不然,此刻施主的魂魄便被心魔所噬了……”
说着,那两道眉毛不禁又皱起,小沙弥吸了吸鼻子,走进房中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一杯水,方摇头晃脑开解道:“施主,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所有,又何苦如此执着。”
小沙弥仍在自顾自地说着,只是听者无意,修远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榻上之人,修远幽深的眼中,清晰地映着榻上之人的身影,只见其在榻上安静地躺着,一如沉睡之人,全无方才那幅场景……
许久,修远嘶哑的声音响起:“你并非凡人!”
小沙弥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眨巴眨巴了眼睛,有些无辜的看着修远。毕竟听着修远这肯定的语气,已是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果然,修远继续道:“不管你有各种目的,依你之力,可能将宋姑娘从招魂幡中救出?”
修远冷冷地看着小沙弥,体内那道气息尚存,不必细探,他亦感受出了那道一如招魂幡内的气息。
“不过是一道招魂幡罢了,自是不再话下,只是……”听着修远的话,小沙弥眼睛瞪得老大,撇了撇嘴,马上回道。
对于修远的猜疑,他心中很是不满,回想起昨夜的危险的情况,若非他与扬灵施主原路回来,修远与宋南柯早已成了奈何桥旁的一缕冤魂了……
……
昨夜的南坡竹林
“小和尚,若是你敢戏弄本小姐,你可知后果!”
扬灵倚着翠竹,止步不前,冷眼看着前面那四处张望的小身影,心中更为恼火,他们已在这竹海中走了不知多少个时辰了,此时已是繁星满天,而他们仍在这竹海深处不知所谓。
话语过后,跟前的小沙弥顿了顿,摸了摸鼻子,声音细微如蚊,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不敢欺瞒施主。”
“既然如此,为何你我在这竹林中瞎荡了这么久!”扬灵怒不可遏,朝着那灰色小身影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