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和暮云也很清楚主子这几天的情绪实在是压抑到了极点,估摸着再过两天,宋老大夫还是这样腹泻个没完的话,主子爷就不会再替他遮掩了,苍生为重啊,以陆云逍的性格,能够等到现在,已经令人咋舌了,如果让皇上知道,主子都得挨训。
“爷,您一天没吃东西了,今晚儿是奴才亲自熬得小米粥,又软又黏,还加了两勺白糖,您尝尝。”两个小厮走到陆云逍身边,陪着笑将食盘放在桌子上,却见陆云逍盯着那碗粥,好半晌方沉声说道:“明日就将宋太医重病的消息传下去,要本地大夫负责疫病的筛选,万不可误了苍生百姓。”
暮云小声道:“看这个光景,应该是没事儿的,不然爷也不会因为宋太医请求就等了这么长时间,既如此,何不好人做到底?让人知道宋大夫治不好自己的腹泻,这的确是太丢脸的事。”
朝云也在一旁附和道:“没错没错,都这么长时间也没出事儿,想来也是没什么事儿了,那瘟疫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不等说完,便听陆云逍烦躁道:“按我说的做。不是因为这些日子没有事,难道我肯隐瞒宋太医的病情?然而如今既要回京,总要万无一失才可以放心回去,我不想等了,也不想继续这么姑息下去,不然一旦延误了疫症的判断,我便是罪人。”
朝云暮云不敢再劝,朝云想了想,大胆觑着主子的面色,忽然凑过去小声道:“爷既这么说,大奶奶如今就在舟山,您何不请她过来为宋太医诊治?顺便筛查一下地方官府呈上来的可疑病患案卷,看看是不是有疫病的可能呢?”
陆云逍眉头一皱,声音更冷:“好好儿的提她做什么?你皮痒了吗?”
朝云心想怎么着?这就要翻脸?提都不能提了?您忘了?要套江老爷子实底儿的时候,可还是您亲自带着大家伙儿去救大奶奶呢。为了不欠人情,还给人家一千两银子,这也就是您,身上向来揣的银票多。不然我们都得麻爪子,一千两银票啊,加上江家的一千两,好嘛,大奶奶以后不干活就能安安心心当个闲散寡妇了呢。
一面想着,就听暮云在一旁沉声道:“爷,奴才们是觉着,此次来江南赈灾,若无疫情,自是功德圆满;若有疫情。却是干系重大。宋太医病重,桑姑娘虽是太医院正之女,然……然而在这方面的手段,终究……终究还是稍逊大奶奶一筹,所以。为了江南百姓,同时还要兼顾着宋太医的名声,倒是请大奶奶走一趟的好。”
这一次陆云逍不言语了,他心中有数:那个女人再怎么可恨,人家的医术在那里摆着,说让江老爷子药到病除,可不就药到病除了呢。就从这一点,桑绿枝何止是逊色于人家一点儿,根本就是被甩出几条街去。
见陆云逍有些意动,朝云冲“仗义执言”的好兄弟暮云使了个眼色,继续上前劝道:“更何况,爷您也请想一想。宋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那也是挂上号的,可这一次,不过是个腹泻,他自己竟治不好。桑姑娘虽然医术不如大奶奶,到底是院正之女,她却也治不好,可见这病蹊跷,轻忽不得,不然的话,只怕宋太医就要横着回京城了,您是没看见他现在那样子……”
不等说完,就见陆云逍烦躁的挥手,不耐烦道:“我怎么没见到他那样子?拉了几天肚子,这会儿脸色都要放灰了。”话音未落,心中更是烦闷,暗道是了,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我虽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终究是奉旨随行的太医,就这么死了算怎么回事儿?爹爹知道,怕也要叹息一回的。
想到父亲纯良,小侯爷这个孝子更苦恼了,转身看着朝云暮云,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头道:“罢了,既如此,你们就去请她过来吧。”
朝云和暮云答应了一声,朝云心中却也有些不把准儿,暗道大奶奶向来是个骄傲的人,只看人家没随咱们一起来杭州,就知道还是恼着您呢,上一回给江老爷子治病,那是爷您亲自请托,大奶奶不好意思驳您,这才去的。如今您在这里拿架子,让我们两个奴才去请人,人家肯来吗?
只是这会儿却不敢把这样话说出来,陆云逍听取了他们的意见,这已经很令二人意外了,哪里还敢提出什么非分要求,想尝一尝爷那二踢脚的滋味儿吗?又不是活腻味了。
谁知还不等他们退出门外去,陆云逍便自己想明白了,沉声道:“你们回来,朝云收拾下东西,和我一起去舟山,暮云你留在这里,听两位大人的差遣……算了,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你也一起去吧。”
两个小厮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太阳打北边出来了?爷……爷什么时候竟然也这样善解人意了来的?他……他不怕丢面子?
朝云精明,这话只在心里打了问号,暮云那老实头儿却是直接震惊的说出来了:“爷,这……这怎么行?大奶奶是被您休出去的,您……您上次请她,就已经是……是跌了身价,这一回还亲自相请,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