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成!今儿你的脸已经被打了很多次了,还想继续被打?”
“呸,这回我倒要看看怎么打我,四当家是谁啊?我们都不知道她能知道?要不要现编一个?就是不知道上头认不认?”那家伙忽然转了转眼珠,放低声音笑道,“既然谁都不知道四当家是谁,那无论你家扈三娘说是谁,上头也可以不认啊!你们啊……输定了!”
君莫晓呆了呆,脸色变了。
是这个理啊。
这回真没戏了。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燕绥,正看见燕绥的瓜子壳在中文背上排到了第三排。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燕绥并没看她,随手拈起一颗瓜子,淡淡道:“这回啊,赢定了。”
……
“四当家是谁?”文臻抬头看着上头,凤翩翩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文臻便确定了。
“三当家,我真说了啊。”
上头没人理她。
文臻嗤一声。
“四当家啊,死了。”
底下又是轰然一声,那个和君莫晓斗嘴的人笑不可抑:“哎呀这比我想的还要荒唐。”
君莫晓这回不生气了:“来来来,我和你们大家打个赌。”
“行啊,兄弟们,快来,有人给咱们送彩头咯。”
人群围拢来。
“如果三娘说错了,我给你们磕头;如果三娘说对了被放行了,那你们给我磕头,等会那孙子滚下来的时候,所有人让开,不许挡路。”
“哈哈哈这赌注,硬找面子呢……行!”
上头的台阶上,记录者一愣,便笑起来。但文臻已经不停息地说了下去。
“这位四当家呢,就死在四圣堂。”
上头凤翩翩手一颤,险些被孙坛主一刀砍着,她狼狈转身,看向文臻的眼神几分震惊几分不解。
大护法屠绝和二当家司马离都脸色微沉,司马离给凤翩翩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慌张,也许扈三娘只是乱猜。
文臻一直看着他们的反应,唇角掠过一丝笑意。
成了。
没错。
“四当家和三当家一样,是个女人呢。看,咱们妇女能顶半边天。幸亏四当家死了,不然等我上去,五位最高当家里有三个女人,有点阴盛阳衰啊。”
正在对战的凤翩翩退后一步,看似自然,文臻盯着她的步伐,笑意更深。
“四当家和三当家关系很好,当年对三当家有救命之恩,所以后来破例进了共济盟占据了一个位置……”
这回文臻不再看凤翩翩的反应,一口气说下去。
“只可惜这位四当家,可不像咱们三当家这般洁身自好。本身她身份特殊,手掌重兵,进入共济盟,实在也是共济盟为了自保和牵制,采取的一种平衡之术,但是这位前几天夜里闹出一个大乱子……”
“够了!”
厉喝声里,凤翩翩跃下台阶,双刀在胸,怒视文臻:“人都死了,不管做过什么错事,也当为死者讳,你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死者吗!”
文臻退后一步,笑道:“多谢三当家亲口确认。”
底下又是哄然一声,完全不明白何以三当家就这么认了。
文臻微微笑。
能不认吗?共济盟虽是草莽,但因为在西川的特殊作用和地位,土匪们并没有丧家之犬的惶惶姿态,反而很有几分血性和骄傲。要是让这么一群骄傲的汉子,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抱持着敬仰猜测的神秘四当家,却是一位无德无行,行事毒辣,且出身易家的女子,共济盟一直骄傲的脸面也就没了。
更重要的是,共济盟和易家的复杂关系是不能和这些山野草莽说明的,而共济盟不仅和易铭有勾结,还和同样出身易家却另有野心的易慧娘有关联,那就更难解释了。
文臻之所以猜测是易慧娘,就是因为易慧娘住在四圣堂,她的身份如此敏感,就算对凤翩翩有救命之恩,那也只是和三当家的私人交情,也只该在山下或者其他山头隐秘处居住,怎么还能住在四圣堂这么敏感的地方,享受当家级别的供奉?
那除非她本来就该享受这样的供奉。
如今易慧娘已死,熊军已散,当家们自然不能让死了的人再来影响自己的士气和名声,再加上凤翩翩好歹和易慧娘有几分香火情,自然要为她留下那最后的尊严。
底下,君莫晓的笑声十分嚣张:“哈哈哈给我磕头啊!”
台阶上,文臻笑着抬头看凤翩翩:“三当家,现在轮到咱们了。”
方才她说起易慧娘,震动了凤翩翩的心神,凤翩翩直接跳下了台阶,等于对孙坛主认输,倒是便宜了孙坛主。
凤翩翩凝视着她,忽然道:“三娘,我姑且叫你三娘吧。不管你来这共济盟所为何事,最后又做成了什么,终归你没伤着共济盟,共济盟也没为难你。能做到这一步,大家都不容易,那又何必非要进这一步,让大家伙儿难做?”
文臻笑笑,心想她和燕绥昨晚那一番出手,易铭和唐羡之匆匆下山,以及山下的动静,终究瞒不过共济盟。或者共济盟从一开始对她的身份便有猜疑,只是冷眼看着而已,相比之下,倒是眼前这位三当家凤翩翩,还算是一个实诚人。
“我对共济盟并无恶意,甚至也算帮过你们的忙。既如此,把上头那家伙扔下来,交给我处理,我便不往上走。”
凤翩翩转头看孙坛主,文臻说了闻近檀被掳的事,凤翩翩眉头一皱,还在犹豫,上头屠绝已经冷声道:“不行!”
“哦?”
“规矩不可破,上了天梯,除非战败或者自愿退下,否则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停下来。”屠绝上下扫了文臻一眼,面色漠然,“再说孙坛主已经赢了三当家,可以跻身当家行列,处置当家身份者,只能由高层合议,大当家最后决定,怎可交给你一个外人处置!”
孙坛主站在凤翩翩原本的那级台阶上,这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面色发青,细长的眼睛看人时眼神厉烈如刀锋,此刻撩起唇角一笑,缓慢嘶哑地道:“有几分本事,追到这里。不过你既说我有罪,我倒要问你一句,我以当家之尊,要你区区一个婢女,这都不成?”
他这话一说,在场大多都是男人,都露出几分赞同之色。
男权社会,女人弱势,更不要说在更加雄性的江湖,闻近檀跟在文臻身边,平常亲自洒扫下厨,在众人看来,也就是个婢女身份,堂堂一个坛主,要一个下级头目的婢女,那简直是那位头目和婢女的荣幸,便是手段有些不光彩,那也是首先这婢女不识抬举,没有欣喜交加地接受的缘故。如今孙坛主身份更高,众人想着,便是那婢女先前不愿意,现在想必也愿意了。
当下便有人道:“是啊,咱们共济盟堂堂当家,何等身份,要一个婢女怎么了?”
有人道:“说不定现在再去问那小娘子,人家知道孙坛主已经是孙当家了,保不齐就改变心意,欢喜应了呢。”
还有人起哄道:“孙坛主,哦不孙当家,至今还未娶妻呢。可是打算娶这小娘子做正头娘子?”
孙坛主嘴角一翘:“那是自然。”
众人顿时很满意地笑起来,道:“如此真是那姑娘的福气了,一个婢女,成了当家夫人,这是何等造化!三娘,你可莫再闹了。”
孙坛主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文臻:“虽然不知道你这一路怎么混上来的,但想来到了这里,也是巅峰了。这人,要懂得见好就收,也要懂得进退分寸,我要你身边那女子,不过是想她做我的夫人,这是她的福分,也是你的运气。你懂些道理,这便退下,去整治几桌好酒席,回头我们那喜酒,便在你那食堂办了。”
台阶下,君莫晓反手去拔自己的刀,“莫拦我,莫拦我,我现在就去把那兔崽子宰了,叫他下阴曹地府去教人分寸进退!”
易人离的鞭子一圈一圈缠在手腕上,在一圈一圈啪啪弹开来,打得空气噼啪作响,他对着上头不耐烦地一抬下巴,道:“也别让她累死累活地和这些混账斗了,干脆一起上去踢死算完。”
厉笑一手拉住一个:“别冲动,咱们这样冲上去,文臻之前一路打上去的辛苦就白费了!”
众人都去看燕绥,燕绥只顾着吃瓜子,以及欣赏他家蛋糕儿打架的英姿,一不小心瓜子吃多了,吃得口干,换了茶在喝,也不知道中文的背后大篓子里,怎么随时都能拿出热茶。
燕绥慢悠悠喝完一口热茶,才道:“别吵。”
再喝一口:“别妨碍我看她骂人。”
再喝一口:“别影响我挣钱。”
众人:“……”
殿下,让夫人在前头打生打死,你在后头看戏喝茶赚银子,真的合适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