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在空中升腾翻滚,水珠从云雾中落下,落在烧得焦黑的田地中。
大群大群岩石侏儒拎着简陋的工具,将烧得枯干坚硬的田地仔细的翻开,将烧结的泥土一点点的重新捣碎。
他们翻开厚厚的泥土,将表层烧坏的硬土掩埋在田地深处,然后重新在田地中整出一条条平整的土垄。
一具一具烈焰噬金蚁的尸体被取走了甲壳,所有血肉都被打得粉碎,和各种草木灰之类拌匀之后,深埋在了田地中。
它们毁掉了大石城外一半的农作物,它们的血肉就会当做肥料,滋养这一片受伤的田地。
十几个大石城的元法师排成一排,慢慢的在田地中行走着。他们催动云雾,降下水珠,和岩石侏儒们一起,仔仔细细的修葺过火的农田。
“造孽啊!”一个灰矮人穿着皮甲,拎着斧头,蹲在天地旁,抓起一块被烧得僵硬的泥土用力在脑袋上磕了磕,心痛得直流眼泪。
造孽啊,炎家的这些家伙。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在这该死的年代,任何一小片田地都无比珍贵。
米许见方的一小片田地,种出的菇类就能养活一个岩石侏儒或者两三个鼠人;四五十米见方的一片田地,就能供养一个饭量极大,但是力量也极大的精锐牛族战士。
像巫铁之前的巫家石堡,小小的几片田地,出产的菇类能够供养的岩石侏儒数量有限,那些超标出生的小岩石侏儒就会挨饿,就会饿死。
所以年幼的巫铁,才会偷偷的将自己的食物分给那些小家伙,那些小家伙才能活下来。
就连刚刚懂事的巫铁,都知道田地的宝贵,知道食物的珍贵。
每一块田地,不仅仅是田地,而是一条条依靠田地的出产艰难生存的生命。
炎家为了打击大石城,他们居然出动了烈焰噬金蚁,直接焚毁了大石城外一半的农田。
丧心病狂……真正是丧心病狂……
巫铁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偷偷流泪的灰矮人。
他还记得这个满脸大胡子的矮子,炎家突袭的那天,烈焰噬金蚁冲上了城墙,这个粗壮的矮子拎着两柄大斧头,悍勇无比的硬顶在第一线。
他浑身被烧得稀烂,但是直到巫铁用冰风龙卷逼退了烈焰噬金蚁群,他固守的那一小片城墙,没有一头烈焰噬金蚁能够越过他的防线。
这是一个不怕死的铁汉子。
他却一个人蹲在田地旁,抓着一块被烧得僵硬的泥土,在那里咧开嘴,无声的流着泪。
不仅仅是他一个……
好些大石城的战士都相隔得远远地,或者蹲着,或者站在田地里。
他们都在偷偷的哭,但是他们避开了同伴,没有让同伴看到自己流泪的模样。
远处传来了岩石侏儒细声细气的哭泣声。
大队的侏儒整理到了被焚毁的窝棚附近。
那些窝棚,是为了方便打理农田中的作物而搭建,平日里有不少岩石侏儒就住在窝棚中。
烈焰噬金蚁群来袭,起码有上万的岩石侏儒没能逃走,大火一卷,他们就被烧成了焦炭。
岩石侏儒本来就个子娇小。
被大火一烧,他们有的直接被烧成了灰烬,有些幸运些的,就留下了一团团拳头大小的焦炭。
整理田地的岩石侏儒们低声的哭泣着,他们在田地中挖出了深深的大坑,将这些窝棚聚居点内的一切残迹都埋进了深坑里。
这些大石城的侏儒奴隶,他们相互之间通婚,他们就是一个巨大的侏儒部落。那些被烧死的侏儒,好些是他们的亲眷,是他们的朋友,是他们的兄弟……
就算是奴隶,也有悲伤和哭泣的权力……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大石城的精英战士,还是卑贱的奴隶,他们的权力是平等的。
巫铁穿着一套近乎化蛟的蟒皮制成的皮甲,风云幡挂在腰带上,外面裹着一件宽大的斗篷,站在农田边静静的看着这些悲伤的战士和奴隶。
老白带着六百精挑细选的鼠人战士,黑皮、独眼儿带着百名狼族战士和百名蜥蜴人弓箭手,铁八十八带着五十名牛族大汉,还有石猛的两个心腹战士首领带着两百大石城的精锐。
除开这些人,更远一点的地方,还站着五尊身高十米开外的石巨人。
他们通体披挂着金属重甲,手持特制的大型兵器,一个个都武装到了牙齿,就好像五尊铁塔一样站在那里。在他们身边,是十名铁矮人,五十名灰矮人。
这些生得四四方方的矮子,也都是披挂重甲,身上佩戴着各色兵器。
大队人马远远的站在一条通往远处矿坑的矿道上,同样默不作声的看着这边。
老白喃喃自语:“造孽哦……这么多吃的,这么多吃的……能养多少牲口,能宰出多少肉哦……”
一群巨人、矮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好多粮食……好多酒……”一尊巨人瓮声瓮气的咕哝着:“炎家……哼。”
巫铁转过身,大踏步的向远处矿坑的方向走去。
没经历过,你永远无法想象,在这个年代,这么多的田地和粮食被焚毁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好多老人会自尽而亡。
或者是好多孩子被父母抛弃。
总之,这就是一条条的生命,因为缺少粮食而被扼杀。
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悲伤气息,而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呢?简直太可笑了……仅仅是因为,石家和炎家内部,几个投靠了长生教的长老而已。
巫铁无法评断石飞、石猛的行为是对是错,但是他认为,勾结长生教的这些长老是错的。
做错了,他们就要受惩罚。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以巫铁为首,石猛拼凑出来的这支突袭炎家元穴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行走在矿道上,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大石城最偏僻的一个矿区。
这里出产的是普通铁矿,没太大价值,而且一条小矿脉几乎被挖空了,所以平日里这里也没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