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钱粮,拨了没有,他们什么意思?这口罩的采买,乃是攸关着百姓的性命,钱,能买来命吗?朝廷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治民和护民的,这户部,就为了几万两银子,锱铢必较,成日摆脸色,尤其是那个方主事,此人真不是东西,老夫早瞧他不顺眼了,下条子,他若是再不给银子,别怪本官上书弹劾他,到了御前,非要舍下这张老脸,和他算一算帐不可。”
吴英有点懵。
咋府君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呢?
吴英小心翼翼的道:“府君,伤寒的数目,出来了。”
“本官知道。”刘清背着手,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家伙很不懂事,当初自己怎么就让他做了户部司吏?
刘清板着脸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奏报入宫,这奏报,老夫亲自来写。还有,你让张都头、王都头二人,召集一下差役,让他们敲着锣,到内城、外城去报喜,噢,对了,明日,给老夫订一份《求索》的期刊来。”
“学生明白,明白……”吴英小鸡啄米点头。
求索期刊……府君都看?
那以后,府君是不是开口都要说细虫了?
嗯……自己看来,也得订购一份,毕竟,府君看了,府内的同知和判官以及典簿等佐官都会看,再之下,只怕文吏想在上官面前搭个讪,也需知晓一点《求索》中的内容,方可应对……
“学生这就去办。”
“快去,不可耽误了!”刘清抖擞精神,能成为顺天府尹的人,哪一个不是历经了宦海浮沉的老油条,他定定神,将收入袖里的小稻草人取出来,上头‘某某某’人的字迹,已经很不清晰了。
等那吴英一走。
刘清便乐了,一手握着稻草人,另一只手指着它道:“这几日,受罪了,莫要见怪,哈哈,你这小调皮,竟还挺结实,千人踩了、万人踏了,竟还不伤分毫,来来来,本官以后定好生相待。你我往后,相敬如宾。”
说着,郑重其事的取了一个匣子,将稻草人装进去,搁到案头,随即,取了笔墨,低头,皱眉,随即挥毫!
…………
奉天殿。
弘治皇帝低头看着来自于一份源自于定兴县的奏报。
这奏报乃是欧阳志亲手所书,这份奏报很厚实,足足有一沓之多,说是奏报,可实际上,却是关于定兴县所有隐户、隐田的资料。
欧阳志查出来的隐户,足足有三万户之多,这可是近十万人口,几乎占了定兴县在编黄册人口的一半。
而隐田就更可怕了,通过重新的清丈之后,查出来没有纳入官府治理的田地,竟有两百多万亩。
看着这个数目,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数目竟是如此的巨大。
弘治皇帝顿感如芒在背起来。
在下头,刘健等人,也在各自分取关于欧阳志的奏报来看。
显然,刘健等人,也吓着了。
根据上头所言,这两百多万亩的地,统统都没有在官府中造册,也就是说,对于朝廷而言,这些土地,是不存在的。这不存在的土地,当然就更没有收取税赋的必要了。
而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些隐田的所有者,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士绅。
他们隐匿了自己的田亩数,再根据他们的功名减免的田亩数量,几乎……统统一粒粮食,都不需上缴官府。
而其他在册的田地呢,几乎为小农所有,这沉重的赋税,统统的压在了风雨飘摇,朝不保夕,随时可能破产的小农身上。
天下的流民,不正是因此而来?
弘治皇帝身躯颤抖,却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健等人,也是头皮发麻。
虽然他们自然知道什么叫做隐户和隐田,也知道,这种情况颇为严重,可还是没有料到,居然糟糕到了这样的地步。
整个大明,居然是靠一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勉强有几亩薄田,却虽是破产的小民来维持的。
刘健抬头,见弘治皇帝脸色青白,忙是拜倒:“陛下息怒。”
弘治皇帝突然异常的冷静,他沉默着,一言不发,良久,他才道:“欧阳卿家,算是一个耳光,将朕打醒了,打的好。他的那个恩师,成日说什么皇上圣明,吾皇万岁,这欧阳卿家不打朕这一巴掌,朕还自鸣得意呢,朕曾经,也命地方官清查隐田和隐户的情况,可时至今日,方知,这些人有的是没有查,有的,怕是他们自己都知触目惊心,他们要明哲保身,不敢奏报。现在好了,欧阳卿家一语惊醒梦中人,若不是他在定兴县,有勇有谋,行此霹雳手段,严格治吏,早将县中上下的事务,摸了个清清楚楚,朕现在还以为,情况没有这样糟糕,事情还没有败坏到此等的地步……”
刘健三人忙是拜倒:“这是老臣的失职。”
弘治皇帝摇头:“算起来,也是朕的过失啊,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朕不想追究你们的责任,朕……也不想因此而自责,因为这徒劳无益,朕现在只做一件事,支持这士绅一体纳粮到底!”
“传旨欧阳卿家,士绅一体纳粮,立即在定兴县执行,让他不要怕,朕是他的大靠山,就算将这定兴县,搅了个天翻地覆,哪怕是他蛮干,捅了多大的篓子,朕也绝不退缩。”
“还有!”弘治皇帝眼里,掠过了一丝锋芒:“传旨,魏国公立即回南京去,坐镇南京;下旨黔国公、平西侯,命他们要尽忠职守,近来朝廷武备松弛,他们也该好好巡巡营,练练兵了。岁祭已结束了吧,让英国公暂不必去祭祀了,他是五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从现在起,命他巡视各京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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