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见儿子一副乖顺模样,不忍心再训斥,气哼哼到一边去了。
两个留在这里帮忙的妇人挤眉弄眼,见魏氏过来都讨好笑道:“瞿家主母真是福气,现在又抱孙子了……”
魏氏挺直腰背,咧嘴一笑,一贯的慈爱模样,一边捶捶腰背,一边说道:“让两位大妹子见笑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全靠你们帮衬着,不然呐……”
“哇——”一声纤细而低弱的婴儿哭声划破夜空,在这寂静的山野人家显得格外突出。
本不足月,小儿气息较弱,哭了两声便低了下去。
瞿家生本能地冲到房门前,正好迎上掀开门帘出来报喜的吴嬷嬷。
因为先前已经料到,所以瞿家生脸上带着欣喜,但仍旧充满了担忧和焦急,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吴妈,生个啥?”
吴嬷嬷笑得脸上褶子揉成一团,“恭喜童生爷,是个小少爷呢……”少爷这个词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或者是有功名在身的世家子弟才配的称呼,这里吴嬷嬷明显就是在恭维对方。反正外面已经传开了,明年春试,瞿家生靠秀才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先说点好话没坏处。
瞿家生就要跻身进去,被吴嬷嬷一把拉住,“诶,童生爷,里面血气重的很,小少爷早产身子骨也虚的很,现在外面天黑露重,等明儿个让小少爷缓一缓,晌午太阳暖和再抱给你看。小少爷俊的很,像足了童生爷……”
魏氏听到院中的谈话,心中悬起的石头终于落地,连忙转身去自己房间的柜子里取出两个鸡蛋来,对两个帮衬妇人道:“姚家妹子,田家妹子,来来把这两鸡蛋,打荷包蛋煮红糖水里。哎呀,这女人呀,生娃是天大的事情,一定不能亏了……”
姚氏田氏两人心中明镜似的,都说这魏老婆子会做人,果真不假。刚才没听到前院传来生男娃的消息,便在那里这磨蹭那磨蹭,愣是没想到要煮两荷包蛋。现在一听说了,立马摸出鸡蛋来……两人都很识趣地连声附和,又是一通恭维。
且说小花一直陪在林氏身边,将自己下午刚刚吸收的山参精华尽数渡给对方,总算将这鬼门关给撑过去了。
林氏依旧紧紧抓住小花的手,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生个啥,也没有跟吴嬷嬷说要抱抱之类的,而是努力偏头看向小花,百味杂陈,眼中蓄满泪水。林氏虽然执拗而迂腐,但是心里什么都明白,她知道这次要不是小花,她恐怕就像一年多前的韩式一样,“难产”而死了。
不管平时魏氏和瞿家生怎样对她,在她心中始终都遵从三从四德,不敢丝毫越矩。前两次生小花和二妮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凶险,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生下来,稳婆只帮着剪脐带包裹娃娃。她还有精力去跟魏氏争论,将两个女娃保留了下来……所有并没有体会到生命逐渐消失,而把生与死的选择权交到别人手里的无助。
其实不用“交”,从女子嫁人的那一天开始,生命,命运,所有一切便被婆家掌控了。遇到仁善一点的人家还好一点,即便如这瞿家,也并非那种十恶不赦的极品,至少他们在需要她的时候,还是很尊重她的劳动,没有恣意打骂的。所以,林氏还算是幸运的。
“生个啥?”本来是一句极平常,而且人之常情的问话,落在此时的林氏耳朵里却有别样的味道。尽管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他第一句就问“生个啥”,而不是问“母子平安否”,心里最后一丝希冀也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