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打开各郡大佬的奏疏,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笑容发生改变,脸颊突然泛红,呼吸微微变得急促,神情中难抑激动,和景帝获悉盐利时一般无二。
“陛下?”公孙贺心生好奇,很想知道奏疏中都写了什么。
刘彻深吸一口气,将云中郡和上郡的奏疏递给他,道:“看看。”
公孙贺双手接过,从头至尾浏览一遍,整个人僵在当场。
一匹绢换同等重量的黄金,甚至更多?
一斤精盐换美玉三块,珍珠两斛?
陶器价略低,仅能换牛羊、骆驼及战马……
公孙贺从震撼中苏醒,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到边郡,对说“价低”的官员咆哮,价值半斗粟的陶器能换战马牛羊,这还价低?是想上天不成?!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再看面前的美玉珍珠,想到匈奴卡住商道,将汉朝的绢帛以百倍高价市出,都感到牙疼,肉更疼。
那都是黄金,是珍珠,是美玉,是钱!
据奏疏上写明,出汉境往西,诸番邦类汉之县乡,不似匈奴逐水草,放牧耕种皆可。并有产玉之地,貌似还有藏铁的矿山,只因当地人不识矿,至今仍未开采。
不需要细想,只是粗略估算一下,刘彻就感到血气冲顶。
有了这些土地和矿产,能种出多少粮食,能打造多少铠甲武器,能武装多少军队,能收拾几遍匈奴?
这样的地盘就在身边,结果硬是被匈奴拦住,从高祖至今,一直没能发现!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臣请召丞相、大将军、御史大夫议!”
“准!”
刘彻尚未完全从激动中恢复,表情中仍带着兴奋。此前计划招纳贤良,取直言极谏之士,询问古今治国之道,也被暂时搁置。
秉持务实理念,自己碗里的先搁着,反正早晚能吃到嘴里,先把旁人碗里的抢来,最好连锅一起端,如此才能舒心。
丞相卫绾、大将军窦婴和御史大夫直不疑奉召入宫,本以为天子要问举贤良之事,三人都有腹案,也已有了人选。
不料想,进到宣室,刘彻对此事提也不提,直接抛出一颗陨石,当场砸得三人头晕眼花。
“陛下,此事当真?”
卫绾被景帝评为守道,无锐意进取之心,非是指他没有才能。
相反,在文帝时,他就因身手不错当上郎官,其后因功迁中郎将,出为河间太傅。景帝早年,从平七国之乱,也曾立下战功。
之所以予人得过且过的印象,除了性情所致,也是年龄渐老,活过一天算一天,说不准哪天就会去见先帝,何必同人争锋。
纵是如此性格,也被边郡送来的奏疏刺激得不轻。
之前还是一副垂垂老矣,耷拉着眉毛的形象,看过奏疏内容,立时眼放精光,仿佛瞬间年轻十岁。
刘彻被惊到了。
丞相突然上演变脸,别说是他,连窦婴和直不疑都愣在当场。
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卫绾迅速收敛气势,又是一副“我很老迈”“我没力气”“我随时可能去见先帝”的样子。
奈何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压根不再相信。
照刚才的劲头,这位再活十年都没问题!
“朕意许云中守、雁门守和上郡守便宜行事,卿以为如何?”刘彻看向窦婴,征求他的意见。
“陛下,臣以为可。”窦婴斟酌片刻,赞同道。
匈奴是汉朝心腹之患,必须尽早铲除。
之前是想着连根-拔-除,如今知晓西行商路,光是铲飞还不行,必须碾成渣,尽数深埋。
想想匈奴卡在中间,数十年获取的利益,窦婴当真想要-拔-剑。
这些贼寇市出的绢帛,不少都是从汉边和商队劫掠,压根就是无本的买卖,借鸡生蛋!之前是不知道,如今知道,这都是汉朝的黄金,美玉和铜钱!
还有铁矿!
不尽早占下,等着被匈奴人发现?
直不疑和窦婴想法类似,这样的地盘必须攥到手里,至于当地人同不同意,重要吗?
据说他们臣服匈奴,每岁送出黄金美玉。给匈奴人送钱,那就意味着是汉朝的敌人。对敌人还需要讲什么客气,尽早铲除方为上策。
赵嘉最初的打算,是提前开辟丝绸之路,利用商贸赚钱。
结果一趟走完,长安和边郡大佬意见一致,不只要赚钱,更要占地盘。尤其是当地的矿藏,必须全部拿下,绝不能让匈奴沾手!
伴随长安旨意下达,边郡又开始爆兵,而且是以屯为基数。
赵嘉接到命令,暂将县中诸事交接,前往云中骑驻守的要塞,同魏悦一起练兵。练兵期间,长安又有旨意送来,召魏悦、赵嘉明岁入京,天子有意亲见。
随着丝绸之路提前出现,历史被撬动,刘彻的注意力发生偏移。
本该在建元元年上线,受到武帝赏识的董仲舒,意外被蝴蝶翅膀扇了一下,如今依旧不闻于新帝,依旧做他的博士。
因天子推崇儒术,激怒窦太后的事也暂未发生。
相比之下,匈奴就过得不是那么顺心。
鲜卑残军尚未清缴完毕,因“灭除疫病根源”的手段过于暴烈,丁零和拓跋羌忽然联手反叛。
战火再次燃起,匈奴南下计划被迫拖延。同时,从西边传回的消息也被忽略。
一心要压服叛乱的军臣单于压根不知道,一支汉朝的商队已经成功通过封-锁,带回大量的黄金玉器。受到黄金刺激,南边的老对手正磨刀霍霍,锋指草原,做梦都想砍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