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之中,除了陈超要留在陵区值班之外,程馆长、徐部长都跟着小李上了一辆车。∠頂∠点∠小∠说,车上原本还有一个座位,但由于喝醉了酒的苏紫一直粘着章函的关系,所以章函默许了他和白秀麒一起跟着自己走。
雷雨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停歇了,由于低温,地面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冰渣,在车头灯的照射之下反射出一层银光。
因为待会儿准备提前下车去买手机,所以白秀麒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在他的背后,苏紫已经进入了酩酊大醉的状态——像一条八爪鱼似的缠着章函,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没有人能够听得懂的话。
在一般人的眼里,这的确应该算是一个很诡异的场面——才刚被破格试用的小员工,居然大大咧咧地扒在大老板的身上发酒疯,就算半路上被丢下去也不奇怪吧。
可是章函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和白秀麒寒暄的话都没有。他就那样安静地让苏紫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地,好像肩膀上扛着他的整个世界。
半个小时之后,车辆回到了柏官县城。
时间是晚上八点三十分,县城的主干道上依旧是人头攒动。白秀麒请司机将自己送到县城里唯一一家手机卖场前,又回过头来看着后排座上的人。
“你走吧,我会把他送回去的。”章函道。
白秀麒冲他点了点头,这才下了车跑进店里去。
黑色的轿车重新启动。沿着人头攒动的街市缓缓前进。
章函轻轻地推了推靠在身边的人,等到对方有了反应,才低声问道:“你住哪里。”
“我……”苏紫动了动嘴唇,却答非所问:“我也下车,能自己走……”
章函当然没有同意这个要求。他想了想,伸手捡起苏紫的那个旧双肩背包,拉开拉链在里头找了一找,居然翻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快递袋子。
“直接去家属大院。”他对司机说道:“送我们到侧门。”
县城不大,几分钟后车辆就停稳在了家属大院的侧门外。章函拒绝了司机的帮助,自己扶着酩酊大醉的苏紫走进大院。
来到泰陵履新这些时日。这还是章函头一次踏足到大院里的这个区域。老旧的水泥建筑上下镶嵌着冰冷的铁窗。忘记收进屋的衣物在北风里僵硬地摇晃着,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他按照快递袋子上的地址,将苏紫扶到了其中一幢的单元门前。
“钥匙?”
“嗯……”苏紫靠在他的肩膀上扭动了一下,“上衣口袋……”
章函伸手到他的羽绒服口袋里。在一堆硬币和毛票之间摸到了钥匙。门打开了。他又搂着苏紫往里头走。
房间是一楼的东边套。一室一厅的小房间。白粉墙、水泥地面,没什么家具,地上堆着一个一个的纸板箱。就是收纳家当的容器。
没有在客厅里找到合适的位置,章函只能将苏紫扶进了卧室。
卧室比客厅还要窄小,只有一个简易衣橱和一张床。床上的被子倒是叠得整整齐齐,可仔细一看却很薄。
屋子里很冷,章函扶着苏紫走到床边,顿时感觉到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他放下苏紫左右张望,很快就发现床边的窗户破了一个洞,塞住洞口的纸巾被雪水打湿了掉在窗台上。
他走过去重新将玻璃上的洞堵好,接着就听见身后“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章函回头,发现苏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来,脱下鞋子丢在地上,接着又去脱掉上身那件臃肿的羽绒大衣。
但他毕竟还是喝醉了的。手指抖抖索索地,好不容易才将拉链拉开,又被衣袖给缠住了。他苦恼地左右扭动了两下,又倒回到了床上。脱了一半的羽绒服挂在胳膊上,口袋里的硬币和手机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章函走过去,将手机和硬币捡起放在苏紫的枕边,然后俯下身来托住苏紫的后背,帮助他将外套彻底脱了下来。
刚才在车里的时候章函就觉察到了——苏紫的身体很轻,也很单薄,很难想象这样的身体素质仅凭一条薄被如何抵御冬天的严寒。
他让苏紫重新躺回到床上,将薄被拉起来掖好,又将羽绒衣重新盖在薄被的上面。做完这些事,他想了一想,又跑去一旁的衣橱里翻了件大衣来压着羽绒衣。
如此一来,苏紫倒是被裹得严实了,只露出半张酡红的脸颊。被长睫毛遮掩着的眼眸漆黑如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剩下好像也没有别的事可做,章函便打算走人。然而他才刚转了个身,右手却被轻轻地拽住了。
“别走……”
这一拽分明没有带着什么气力,然而章函还是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