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样,短短月余便失去了。
犹记得,她懂事后,曾经问师父,为何她没有母亲。
师父说,这世间人与人的相聚,都是一个缘字。有些人相伴久一些,便是缘分深厚些,相伴短一些,便是缘分浅薄些。
父母子女、夫妻爱侣、知音友人,无不如此。
她只是相较别人,亲缘淡薄些。
在明七小姐的身体里复生,她还以为,这一世终于有了更深厚的亲缘。
结果……
“夫人。”童嬷嬷嚎啕大哭,“您睁开眼睛看看啊!您怎么就舍得把小姐丢下,一个人走了!”
明微抬起头,看着明三夫人颈间深深的勒痕。
“嬷嬷。”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昨天晚上,娘还好好的,为何忽然投了缳?”
明明她离开前,明三夫人还想着,这一趟完事,就带她去京城,母女俩好好过活。
明明那样心存希望。
明明还挣扎着求生。
为什么忽然会寻死?
童嬷嬷听得她问话,将愤恨的目光投向六夫人。
六夫人不自在地撇开头。
二夫人一见不好,连忙喝止:“童嬷嬷!三弟妹灵前,不要胡说!”
童嬷嬷冷笑:“奴婢还什么都没说,二夫人怎知道是胡说?天理昭昭,不做亏心事,又有何说不得?”
四夫人见状不妙,马上叫心腹嬷嬷:“余嬷嬷,三嫂才去,屋里乱糟糟的像什么话?快些叫她们做事去!”
余嬷嬷领会,将屋里的丫鬟仆妇俱都驱走,又叫来余芳园的管事娘子,叫她们有事可做——治丧的事情多着呢!
转眼,屋里便只剩几位夫人、明微和童嬷嬷,连冰心素节和多福,都被拦在外面。
二夫人来劝:“小七,伯母知道你骤然失去至亲,十分伤心,但这事委实是阴差阳错,怪不得人……”
“二夫人这是替谁平事?”童嬷嬷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她,“这般急着撇清关系!”
童嬷嬷是明三夫人的奶娘,与普通仆妇不同。二夫人原不想与她争执,然她几次出言不逊,便也恼了。
“童嬷嬷,这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三弟妹都去了,再说起来,难免伤她名节。何况小七在这里,她一个姑娘家,这话是好拿到她面前说的吗?”
童嬷嬷只是冷笑,寸步不让:“小姐是夫人亲女,夫人死得不明不白,怎能不叫她知道?若是就这么糊涂过去,日后旁人听了风言风语,小姐该如何为母亲辩驳?”
二夫人皱着眉头:“怎么就不明不白了?童嬷嬷,我知你十分伤心,但这话……”
“二伯母。”明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
她将明三夫人冰凉的手小心地放进被中,站起来,看着眼前三位长辈。
“我娘究竟怎么死的,真相摆在那里,不会因为旁人几句话,就变了样子。她生我养我,爱我一世,难道不该叫我知晓?若是连母亲之死,都可以含混过去,那我枉生为人。便是她的死有伤名节,那我也该认。她是我母,是好是歹,我都要认!”
二夫人一怔:“小七……”
她印象中的明七小姐,还是那个傻呆呆的痴儿。后来说好了,也只觉得她说话变得有条理。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并不清楚。
现下见她态度如此强横,说话又占着理,顿时失语,不知该怎么回她才好。
治丧之事,虽是她出面,可这家里,真正做主的人不是她啊!
正在为难,外头传来丫鬟们的声音:“老夫人!”
屋里众人向门口看去,却见明老夫人来了。
她身后跟着二老爷和四老爷,中间夹着个人。
定睛一看,却是六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