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很可笑啊……”阴暗面的周楚大笑着，笑声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直刺着他的耳膜，“将自己的一切寄托在自己之外的人，并且只能够这样寄托着，将所有的意义与希望，都寄托着生存，所有的一切，都握在那个女人手上，说起来，她都不知道，她对于你，重要到这样的地步吧？”

周楚仍然只能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在刺耳的大笑之后，又幽幽的传来一声叹息。

“这真是悲哀。”

周楚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了。”他说，“我知道你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你当然知道。”阴暗面的周楚，也收起了笑容，用冰冷的声音说，“可就算知道，你也无能为力。”

是的，无能为力。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清晰得可以直接破，阴暗面的自己，了解着他，但同样的，如果正视了自己，就会发现，阴暗面的自己，抓住的，正是那个连他自己都无能为力与牢不可破的，也是唯一与最致命的弱点。

秦箐。

所有的一切，都是掩饰，也都是虚张声势，无论是询问他是否憎恨，还是试探他是否会后悔，以及关于他和夏晓之间的过去所带来的种种，都不过是开胃大餐之前的甜点，无论是否能够成功，都只是为了进一步引出那些隐藏的负面情绪，无论他是否正视和不在乎，这些负面情绪与阴暗面，是肯定会存在的。

因为他只是一个人，而不是非人，所以也才会有阴暗面的自己。

但这些并非无法克服的，事实上，这些周楚都能够克服与面对，无论是对于让他强行扭转了人生的那些坏学生们，还是之后遇见的夏晓，以及经历的那一场噩梦。所有的种种种种，或许有时候会假设一些如果，但更多时候，只是笑笑就可以过去了。

但周楚至今无法面对、以及克服的，却是来源于对失去秦箐的恐惧。

所以。所有之前的。都只是铺垫，只是为了点燃他不安的负面情绪，让它们被唤醒，然后扩散。最后才是这致命的一击。

而现在，这一击来了。

“你害怕失去她。”

阴暗面的自己，似笑非笑的盯着周楚，一字一顿的说。

周楚张了张口，却没能够说出些什么。

“你甚至无法面对失去她之后的可能。你不敢去想象，如果她不再是你的女朋友，不再和你在一起，你失去了她，她不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她甚至会可能爱上别人，会和别人在一起，会有自己的生活，会幸福着。但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够了！”

周楚咆哮着，同时浑身上下都在炸裂，不受控制的情绪，让他直接进入了初始形态，并且咆哮着。朝阴暗面的自己冲了过去。

但阴暗面的自己，却只是轻飘飘的躲了过去，然后漂浮在半空中，那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仍然继续在回响着。

“你害怕失去她。害怕没有她之后，你会再度回到那种绝望的深渊之中。会害怕自己的世界再度失去一切色彩、失去温度，变成无尽的永夜与寒冷，你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将她当成了生活中一切意义与行为的支撑点，将她当成了一切……”

周楚仍然在追逐着阴暗面的自己，但每一下每一次的攻击，都被躲开与落空，那鬼魅一般的声音仍然在回响，似乎要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剖析开来，清清楚楚，**的展现出来。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世界，一个主观的，由自己所建立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着一个支柱，这个支柱支撑着这个世界的所有，有些人的精神支柱是权力、有些人的则是物质、有些人是理想，但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支柱，而你的支柱，是一个女人，是她。”

周楚停了下来，他知道在这无尽的黑暗里，他永远无法追赶上阴暗面的他自己，强烈的愤怒与憎恨不断涌上他的心头，一双越发血红与闪耀着金光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漂浮在半空的那个自己。

“所以，一个人的主观世界的精神支柱，如果被抽掉了会怎样？”阴暗面的周楚，呵呵的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也知道，如果这个世界唯一的、也是支撑着这个世界的支柱被抽离，那么，世界可是会崩塌的。”

周楚总算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一些，嘶哑着喉咙：“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问我？”阴暗面的周楚，露出了讥讽的笑，“别装什么伟大了，你的恐惧远远大于你对她的感情，大到你甚至不敢放开她。”

“不是这样的。”周楚低着声音。

“不是？”阴暗面的周楚，仍然在嘲笑着，“真的吗？你我都不要再欺骗自己了，我知道你在冷战时，内心那无数次的挣扎，你挣扎着告诉自己，放开她，她值得更好的爱情与幸福，她值得更好的人，因为你爱她，所以因为这爱，所以你想牺牲掉自己，只要她幸福……”

“可是你做不到！”声音高昂起来，然后又转为嘲讽的，低低的语调，“可你忘了，感情这东西，也是自私的，没有不自私的爱情，所以它的自私，连带着你的恐惧，不断抓紧着你，让你挣扎着，不断挣扎着，却始终没有办法去面对和解决这一切……”

周楚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迎上那双带着戏弄的双眼，却又说不出什么。

“你想说你不是这样的？不是吗？那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你不直截了当的说分手？要知道，你现在可是觉醒者啊，呵，觉醒者的危险与随时可能死去，我们都清楚，如果从感情的角度来说，你爱着她，你只希望她幸福，那么你就更应该远离她，可是你还是没有做到。你甚至不敢选择，只能被动的，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她，等着她说分手，等着她离开。或者等着她一直在你身边！呵。多么可笑而自私的想法，你不过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恐惧，不敢面对失去她所带来的种种可能罢了。”

阴暗面的周楚，冷笑了一声后。再一次戳穿了周楚心中的真实。

伤口总是会流血，而真实的伤口，所流淌的血与痛楚，是永不枯竭与停止的。

所以周楚在痛，他听得到心脏巨大而有力的跳动声。但却无法呼吸，每一下的跳动，似乎都是窒息的前奏，他没有受伤，但就是有着痛楚的感觉，从心脏的位置，不断随着每一次心跳传递到全身，这痛，甚至比任何伤口都要冷痛。并不剧烈，却足够让人绝望。

是的，他爱她，甚至不知道什么之后，他已经将秦箐当成了自己精神世界中唯一的精神支柱。他依赖她，他需要她，他把以后所有的生活与希望，自己所有的感情与一切。都放在她那里。他也知道这样是危险与极端的，可他原本的世界。已经是一片黑暗与深渊，他什么都找不到，所以在秦箐成为了那一束光之后，他就不顾一切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她那里。

犹如飞蛾扑火，一扑，便是倾注所有。

但爱亦如捕风，也是两个人的自由意志，所以他无法确定，也不知道她的感情，而也因为这样的不确定，让他知道，这样的举动是危险的，同时也是极端和太过绝对的，可是他没有办法，只有倾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