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起来都新鲜极了。
红彤彤的裙摆,随着轿子的一晃一摇,像水波似的荡漾着。两只珊瑚红的鞋尖从裙摆下探了出来,颜色娇嫩的并蒂莲盛开在鞋面上,好像要活过来了似的——视线只能从大红盖头的下方探出去,映入眼中的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时不时从不远处的前方传过来。作为大舅哥,顾明松这个时候正在前头一面行,一面撒铜钱——小孩子们高兴地尖叫着,欢腾的喜乐伴着锣鼓声,道喜声,各式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仿佛变得轻飘飘的,直达云霄。
顾成卉的头上还从来没有戴过这么完整沉重的一副头面呢——坐得久了,就连脖子都微微有些发酸。一边听着轿子外面的笑闹声,她不由稍稍活动了一下脖子。在轿子外跟随的忍冬立刻就发觉了,趁着喜娘不注意,透过轿窗悄声问道:“姑娘可是饿了?我在您荷包里裹了有一点吃食……”
本来不大饿的,被她这么一问,好像倒勾起了一点食欲。毕竟从今儿个五更天的时候起,顾成卉就被丫鬟婆子喜娘们给叫起了床,又是开脸又是梳头又是上妆的好一阵折腾,连早饭也没顾上吃一口,都因为喜娘说了,怕吃了东西嘴里有味。
顾成卉伸手摸出了荷包,果然里面包了一小块百合糕,两片蛋白。大概是叫喜娘给说得怕了,忍冬备吃食也只敢备了口味清淡的东西——顾成卉小口小口地吃完了,抿了抿嘴唇上的胭脂。
轿子拐了个弯,将几个看热闹的路人的闲话声,都收了进来。
“……这就是魏国公要娶的儿媳妇?这新娘子可真是命好哟!”
“可不是吗?听说从天不亮就开始走嫁妆了,一直走到现在也没走完,啧啧,什么叫十里红妆……”
“没走完?可是这新娘子不都已经出来了吗?”
轿子里的顾成卉不由抿嘴一笑。
前些时日叫国公府那么一唬,顾家几乎所有人都卯了力地给她添嫁妆,再加上国公府一多半的聘礼都给了她、安平侯府也送来了不少添妆礼——到最后一个院子竟都放不下了。这时也不论多少抬了,每只箱笼都塞得满满的,手插不进——还是终于又开了两间库房,才算是将东西都搁下了。
顾老爷也是要和国公府置气,偏不肯先抬过去一部分——大概就是为了攒着在出嫁这一天一块儿送走,好在人前扬眉吐气一回罢!
结果可真叫顾老爷面子上大大地有光——正像那路人所说的一般,天不亮就开始走嫁妆了,竟走到吉时到了都还没有走完——整个东城的人都听说了,纷纷扔下了手里的事来瞧红妆。顾家人一瞧这样,怎么着也不能误了吉时呀,只好叫没走完的嫁妆跟新娘子一块儿出了门。
没想到在亲事上,顾成卉倒是难得地这么高调了一回。
等送亲的队伍才出了东城没多久,忽然只听轿子外头的人群像是炸开了的马蜂窝似的,有人尖着嗓子直嚷嚷着:“出来了!——出来了,快去瞧啊!”
“怎么迎出来了这么远——快走快走!”
听声音,好像大多数是女子,似乎都激动得不成了——顾成卉正纳闷呢,轿子外的忍冬噗嗤一声笑,低声道:“姑娘,是姑爷出来迎亲了!她们这是都抢着要去看姑爷呢!”
走在她身前的喜婆听见了,回过头来大声笑道:“嗳哟,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寻常新郎,哪个不是在府门口迎一迎就是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喜事,倒没有想到新郎官儿身为国公府的公子,竟一路迎出来了两条街!这日后小两口,哪还有个不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