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蒙蒙这番话,小米粒一下子没有了睡意。他问她:“你走,我怎么办?”她看着他说:“什么怎么办?”他一下子语塞起来,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说,“放心,房子是我住的,房费我结好,截止到中午十二点。如果你在十二点之前离开,你就不用付钱了;否则,接下来的房费,就是你的了。明白了吗?”
小米粒笑道:“明白了。不过,你答应给我的钱呢?你不会不给我了吧?五百块呢!说少不多,说多不少。我知道这宾馆的房费,一天一夜一百二。五百块,就算我在这儿继续住着,也够我住四天多呢!”
白蒙蒙脸上笑着,嘴里却说不出话。看来,这个小男人,不仅在她身上得到了快乐,还想从她手里拿到钱。把自己当成鸡了啊!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她脑筋一转,很快对他说:“我说过的话我当然会兑现的,可我没有那么多现钱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到离宾馆好几里路远的柜员机那儿取去?”
小米粒说:“你有网上银行吗?”白蒙蒙说:“没有。”
“我不信。现在几个人没有网上银行?多方便!算了,你要是真没有现钱也没有网上银行的话,就先欠着;下次一块儿给我也行。哎哟,我真是困死了!说着,躺下来,立刻就有了轻鼾又睡着了。”
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小米粒,白蒙蒙哭笑不得。这个男人,还想着下次呢!还惦着以后和她有同样的故事并一块儿给他钱呢!真是天下之大,什么人都有。算了,走就走吧,跟这种人,第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然而,白蒙蒙刚把门打开,小米粒的听觉似乎非常灵敏,门很轻的响声把他惊醒了。他翻过身来对她挥着胳膊说:“美姐慢走,再见!”突然的声音,把白蒙蒙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心想,这个人,跟一般人不一样啊!说睡就睡,说醒就醒!神人啊!
结过账,白蒙蒙走出宾馆,站在街边,心里感觉舒畅得很:新的生活就要来到了。她不知道她迎接新生活的第一天是个什么样子。她从这一天刚刚有亮光的时间开始,到夜半时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能看出她用新姿态迎接来的新的生活,是不是能够让她感到正常。她没有太大的奢望,能够让她感觉到“正常”就行。只要能够延续原来的生活,甚至比原来的生活质量差点儿,她也就满足了。一步一步来,只要今天能够顺畅地过去,明天和后天,以及将来,还用担心吗?
坐上出租车,白蒙蒙很快就来到妈妈住着的医院南边的急诊室的侯诊大厅门边。她知道急诊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大厅里有座椅,有纯净水,还有免费的报刊。她在急诊室的角落里坐下来,看着报,静等着天亮上班时间的到来。
急诊室内外都很安静,只有少量的几个人在看头疼肚子疼的病。说是急症不错,疼得受不了,当然要到这里来。说是缓症也对,没有一个是危及生命的。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在白蒙蒙眼里,都是很闲适的样儿。
很快,安静被打破了。白蒙蒙捧着一本杂志还没有看几页,就有遇到车祸重伤的人被送过来了!白蒙蒙亲眼所见,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头破血流,双腿粉碎性骨折,生命垂危。医生和护士一阵忙碌,终于把小伙子从死亡路上拉了回来。但是,听医生对家属说,伤者相当严重的后遗症是免不了的。白蒙蒙猜测着,看来,这个小伙子以后就是尽力治疗,能够很不错地恢复,智力与腿也很难像以前那样了。
正感叹着人生的不可捉摸,又一个人被一群人送来了:是个刚刚十五周岁的花季少女,因为学习,也因为其它,从六层楼上跳下来了!结果很快就摆在大家面前:没抢救过来,死了!
白蒙蒙陪着花季少女的家属掉泪。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是别人的悲痛,她却觉得就像自己的悲痛一样,心里像堵着一块不重也不轻的石头。她在感叹,也在庆幸。感叹着人生如梦,无论是谁,什么时候遇到灾祸,真是没有定数;她庆幸着自己和家人还都健康,生活还算顺畅。自己几天前经历过的那点儿事,与刚刚在她面前看到的一死一有严重后遗症的两个人的情况相比,还能算事吗?怎么能是值得特别重视的事呢?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但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白蒙蒙沉静地坐在急救室旁边的大厅里。晚上让能量极大的小米粒折腾得几乎没有睡觉,可她不困,一点儿也不困。她也不饿,胃里没有多少东西,也不想吃。主要是没有食欲。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还住在医院里的妈妈身上。不知道妈妈睡醒了没有?不知道妈妈吃饭了没有。朱丽雅天天服侍妈妈,说妈妈没有大碍,真没有吗?她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白蒙蒙不时地看着手表和墙上的挂钟,焦急地等着上班时间的到来。
众所周知,医院里上午是八点上班,住院部是八点半查房。这是老规矩了。只要时间到了七点四十五分左右,她就会随着医护人员进去。她史无前例地想念亲亲的妈妈了。
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还只在急救室外面大厅里的白蒙蒙又看到了让她惊心动魄的一幕: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被人在大街上砍了!两个人身上都是血,生命垂危……她不想呆在这儿了。这才多大会儿啊?好几个人来到这儿,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太可怕了!快点儿离开!
白蒙蒙走出急诊室大厅的大门刚刚站定,又有一辆救护车出去了。不用说,哪儿又有要救的人了……
联想到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的小房子里,水泉源和钱丽芳,当着她的面,用脚踢死了一个,用枪打死了两个!出了大门,又打伤了她的妈妈!真是惊世骇俗,不可思议。
经历了这么多事,白蒙蒙终于明白过来:对人来说,一切都是假的,生命才是真的。亲情和爱情以及友情,不管是什么样儿的,都是以生命作为最重要的基础。人失去了生命,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到了妈妈住院的单间病房外面,从门上的小窗户上,能看到妈妈正喝着水,旁边,站着笑意盈盈的朱丽雅。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周日,她没课吗?她不会请假或旷课来医院服侍妈妈吧?要真是如此的话,她这样的女人,到哪儿找去啊?太棒了!
白蒙蒙正想敲边的时候,房里的朱丽雅抬头看到了她。
朱丽雅高兴地正想对白蒙蒙说什么,白蒙蒙却用手往自己嘴上一放,做出了不让说话的动作。然后又摆着手让她出来。
在走廊的尽头的座椅上,白蒙蒙和朱丽雅坐下了。
白蒙蒙急切地问朱丽雅:“妈妈怎么样了?”朱丽雅说:“没事。正一天比一天好地康复着。”
“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请假了。”
“你给妈妈请人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