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雷远已经明了玄德公的意思,简雍旋即告辞,接下去他还要奔赴几座城池,向驻守在那里的文武重臣吹风。而雷远并无意询问简雍的具体行程,他下意识地希望,自己能离这些算计远一点。
或许是因为雷远一向以来都对刘备和他的部属们怀抱着特别的期待吧,即使明知有些东西是政治博弈中无法避免的,他仍然觉得有些不适。
这种情绪影响了雷远在下午练兵时的状态,本该检查某队士卒对操典口令的熟悉程度,雷远却走神了,一时没能发问。于是士卒们只能愣愣地在台下等待,场面略显尴尬。郭竟见状,连忙接手过检查,替雷远解了围。
雷远于是推说身体疲惫,暂时离开校场,回帐中略微歇息。一边走,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政治幼稚病。在这个白骨露于野的乱世当中,能够身在强有力的政治领袖庇护之下,能全性命,已经是千万人求之不得的福气,更不要提还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为了这些,接受一桩政治联姻,承担一些对所属家族和军政集团的责任,又算得了什么?倒是自己想得多了,简直胡闹。
想到这里,他止住脚步,抖擞精神,重新往校场的方向走去。
樊宏有些担心地问:“小郎君,你不用歇一歇么?”
“没事。”雷远笑了笑。
他再度登上高台,而紧张的训练继续进行,所有人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与此同时,一艘三桅大船在数十艘艨艟的护卫下,缓缓划过起伏的江面,进入水势较平缓的油江口。
春天的时候,芦苇开始发芽,大片大片地填满油江口两岸的广阔滩涂。新生的苇椎是白色的,又带着些鲜嫩的青色,随着微风起伏,像是芦苇海洋中泛起的细碎泡沫,发出瑟瑟的声响。时有成群野鸟簌簌拍打着翅膀,从芦苇荡的一头斜飞出来,又稍纵即逝。
刘备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这陌生而熟悉的景色,愈发感到归心似箭。
立营于油口,还是去年夏天决定的事,当时他曾和孔明一起乘船巡视港口到大江之间的河道,夏天的时候芦苇愈发密集,水势也更加开阔,却没有春季时这种生机勃勃的魅力。
前后没过一年时间,油口成了公安城,而年近半百的自己获得了以公安城为中心的荆南基业,还获得了强有力的盟友和青春貌美的妻子。
这变化太快了,自己得到的东西又太多了,有时候让刘备感觉难以置信。所以他牢牢地站在甲板上,竭力眺望前方,直到大船沿着芦苇簇拥的河道中央向前,徐徐接近一处港口,而公安城绵延的城墙也出现在眼前。
港口较外侧,有一座能够靠泊大船的码头。刘备隐约看到,码头上有数十名荆州文武官员肃然静立,他们是来迎接左将军、荆州牧的。
刘备情不自禁地地呵呵笑了起来,那些是他的兄弟、伙伴和战友们。虽然离开公安才一个月,刘备却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他恨不得立刻就能飞身上岸,与大家一起欢笑喜悦。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子在哪里呢?这个场合,她应该和自己一齐出现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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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四望,却没有找到孙夫人,分明方才两人还并肩观景来着,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孙夫人不见了,与她形影不离的几名侍女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