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乘客一边抱怨一边陆陆续续地下了车,虽然是夏天,可是半夜的风还是很有几分凉意,张天亮打开行李袋,拿出两件外衣,一件给赵晓明披在身上,另一件裹在她的头上:“夜里有露水,别打湿了头发。”
深更半夜的,赵晓明也没心思去管什么形象了,被他裹成一团搂下了车。
下了车的乘客有的围在车头底下,帮忙打着昏黄的手电,让司机修车,有的三五个聚在一起抽烟闲聊,张天亮在路边走来走去,试图寻找一块平整些的石块,让赵晓明坐下来等。
“你过来。”赵晓明叫他,“坐了大半夜了,不想坐,你陪我。”
“好啊,陪你做什么?”
“陪我跳舞。”
赵晓明拉着张天亮离开人群,找到一个空旷而平整的地方:“交谊舞会吗?我教你啊!”
张天亮木着手脚,任由她摆布着。
别人初学交谊舞,都是先学慢三、慢四,偏偏赵晓明要跳的是华尔兹:“你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怕踩着我,只要跟着我来就好了。”
赵晓明牵着张天亮的手,轻盈地舞动起来,身形灵动、脚步优美,舞步大开大合而自由随性,张天亮原本僵硬而死板的四肢在她的带动下也渐渐灵活起来,进退之间渐渐地也有模有样了起来。
“怎么样,好玩吗?”赵晓明兴奋地旋转着,忍不住放声大笑,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一直小心地压抑着自己任性跳脱地性子,一点点地去适应、去融合这个时代的规则,只有今晚这个意外的抛锚,这一片能让人抛却任何伪装的黑暗,让她彻底地放飞了自我,真好啊,就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可以肆意地、自由地跳舞。
银铃般的笑声引来了旁人的注意,有人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有伤风化!”
赵晓明笑得更大声了,就是要伤给你看啊,怎么样!
东方破晓,天色渐渐发白,赵晓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依偎在张天亮的怀中,双手紧紧搂着他结实有力的腰:“怎么办,我一分钟也不想离开你呢!”
张天亮闷闷地笑,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情意:“那就不离开啊!”
终于在太阳完全升起来之前,汽车修好了,司机站起来拍拍手:“上车喽!”
没心没肺的赵晓明,直到汽车快到站了,才想起来要问一问:“咦,你不是去省城买机器的吗?机器呢?”
张天亮不在意地笑了笑:“暂时还运不回来,过两天还要再去一趟提货。”
赵晓明想起这一路颠簸就颇为后怕:“那我可不跟你一起去了。”
张天亮捏她鼻子:“不是说不想跟我分开的么?”
赵晓明嘻嘻笑:“我在家里等你回来也一样的。”
张天亮忍不住又在那羊脂白玉一样水嫩的脸上捏了一把:“放心吧,本来就没想着要带你去。”
事实上购买机器的事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顺利,购买这批机器本来走的就不是正当手续,根本就没法子正常托运回来,这个时候也没有私人跑货运的,从省城到香坪坝,路途遥遥,山长水远,想要把这批机器运回来,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要是换做别人,可能也就放弃了,毕竟在这个时代,政策不明朗的情况下,这个五金厂是否开得成,以后能否办得下去,都还完全是未知数,一上来就遇到这么大的困难,打退堂鼓也是人之常情。
可张天亮他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在他的字典中,从来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托运不了没关系,就是用人力拉的,也要把它拉回来。
回村之后张天亮就动员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拿出队里最好的三辆板车,换上结实的鞋子和衣裳,背上足够的干粮,气势轩昂地出发了,他们这是打算活生生地用双脚走到省城,然后再把机器拉回来。
赵晓明原本并不知道他这个疯狂的举动,直到他走了两天之后,无意中问起张天娇:“你哥怎么还没回来啊?”
“哪有那么快,他们是走路去的。”
赵晓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张天娇只好重复一句:“我哥他们是拉着板车走路去的,可能得走好几天吧,哪有那么快回来。”
赵晓明目瞪口呆:“他这是疯了吧,走路去省城,好几百公里呢,居然还想着用板车把机器拉回来,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啊,你们知道了也不劝劝,就由着他们这么胡闹?”
张天娇纳闷地说:“怎么,拉不回来的吗?可是我哥说那机器不大,他算好了,拆开来堆在板车上,三辆车刚好够的。”